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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望舊情人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電話鈴聲大作,我拿起話筒,是善美抵達青島後向我報告平安,我他媽就是虛偽、下流,放下話筒便酸溜溜推測善美今夜下榻何處。“將士在外”,善美用不着看我的臉色,當然是住在8號球員的府上。8號球員還有一腿兒,也不會忌諱“白板”了,夜裡,他完全可以在善美的協助下,做他想要做的好事!而善美呢,調皮的小淫婦,高興起來什麼事情干不出來?天呀,我的腦子是有點兒不正常,怪不得前妻知道事情的真相后罵我腦子進了水,開放老婆去探望舊情人,是十足的王八蛋!

  不,善美沒有那麼輕狂!女人不比男人,女人從根本上說是弱者,需要終身有靠,而要對方靠得住就必須先自己靠得住,善美有什麼必要承受這種心理壓力?沒有必要嘛,看看就好,見到初戀的情人,缺了一條腿兒,依着善美的性格,痛哭一場恐怕免不了,只怕那男的還羞於見人呢,會趕緊推開善美不讓看。接下來自然是分賓主坐好,8號球員的家人奉茶,也許8號球員離婚後留下一個孩子,但這孩子怎麼能和我們的小發君比呢?小孩兒被推過來叫了一聲“阿姨”,善美從包里拿出一個萬元大紅包,小孩兒不敢接,眾人起身推謝:“心領了,心領了!”善美必不依,非塞給小孩兒不可。由於善美出手太大,8號球員連連表示愧不敢當,不敢當也得當,善美從來霸得蠻。

  善美絕非勢利眼,如果是勢利眼她當初就不會跟定我。8號球員遭逢不幸,善美只會更加同情。8號球員身高一米九四,貌似高倉健,是少女的殺手,善美被他“殺”了一刀,險些喪命,當然,要不是那一刀哪有我今天?今天我居高臨下,用我的善意賭了一把,我會贏得這場賭博嗎?我贏定了,因為接着善美談到我以及我們的孩子時忍不住流露了太多的自豪、喜悅,她帶上我的翻版——小發君的照片,意欲何為?就是炫耀嘛,儘管誇我時不應如此露骨。

  據我分析,當初,8號球員即便娶了善美,他們也難得白頭偕老。你不要以為善美好對付,其實,她是一個極難纏的刁鑽女子。西方有一位哲人說:“情趣是智慧多餘的表現。”我敢說,善美的智商過剩,可憐這些年來我與她鬥智斗勇,沒有一天早安、午安、晚安。我須得捨命陪她玩一個又一個智力遊戲,幸虧我同她旗鼓相當,並不示弱,否則她真會把老夫當“冬烘先生”嫌死!

  好了,現在是夜裡10點半,善美顯然坐不住了,她想找個理由開溜,那麼什麼理由合適呢?這對於一個寫過小說《四天三夜》的天才作家而言,簡直是小菜一碟。善美既能虛構鼠患就能假裝中暑,她會說:“天不早了,你歇着吧,天太熱,我頭痛欲裂,想早點兒回賓館休息,明兒見!”

  我們的8號球員呀,此刻泣涕漣漣,依依不捨,站又站不起,善美連忙伸出雙臂擁抱他,然後像恩愛夫妻似的替他拭淚,也替自己拭淚。善美假惺惺抱怨:“你為什麼不肯離婚!”“幸而當時沒離婚,”8號球員只怪自己命不好,“否則我會拖累你一輩子!”

  “跟我去長沙過,我願意照顧你一輩子!”善美自作主張,欺負我人好心慈。

  “別扯淡,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們一家五口,夠你操勞的了,你還想攬活兒?”

  “你靠哥哥非長久之計,將來怎麼辦,嫂嫂還賢惠嗎?”

  “哥哥是我的親哥哥,長兄如父,我不靠他靠誰?”

  “你先忍耐幾個月,待我回去安排好了再來接你!”天呀,善美比我更衝動,不是要走了嗎?誰知說著說著又動情了,辦不到!我的書房,難道她要將我的書房改作8號球員的卧室?“就這麼定了!”善美的決定不容質疑,獨裁獨裁,專斷專斷,我和8號球員無可奈何。

  我得盤算以後的日子怎麼過。當8號球員攜孩子坐着輪椅出現在我們眼前時,前妻將作何感想?她會跌破老花眼鏡的,不過,事不關己,也不便多說。問題是從此以後,我不得不做牛做馬,供養更多的人,善美那份兒編輯工作萬萬不能丟,多少可以補貼家用,這樣我又必須承擔一部分家務,並代善美照顧好8號球員和他的孩子。我不能自私、厚此薄彼喲,善美接受了前妻,我也必須痛痛快快接受8號球員父子或父女。最後一個問題最棘手,善美夾在我們中間如何自處?一妻二夫,我和8號球員互相講客氣能講到什麼時候?在善美方面,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往往顧此失彼,多為難!

  其實問題的關鍵在於我。只要我真愛善美,我就應當成全她,我何不像前妻那樣另立門戶,搬到我的舊居居住?一家三室,善美穿梭其間,雖然諸多不便,卻是最佳選擇。啊,愛,是需要付出代價的,無論如何,一家三室總比我那會兒有家無室強得多,這麼想我就想通了。我一向強迫自己,想不通的事情堅決不想,要想就一定要想通。

  三天之後,我懷着複雜的心情在機場迎接善美歸來。善美笑嘻嘻走下飛機舷梯,我的臉色肯定不好看:什麼意思嘛,好管閑事的傢伙,看你今後如何擺平我和8號球員!走出機場,我扛着沉甸甸的行李,深感責任之重大。我不敢問,反正問不問都是一回事兒,我多麼希望8號球員保持尊嚴,嚴詞拒絕善美的無恥憐憫,靠女人偷生,不如一頭撞死好了!然而,從善美得意的表情,我看不出任何被拒絕的樣子。

  我揮揮手,一輛計程車哧的停在我們面前。善美和我先後鑽入後座,善美看看窗外,說:“青島就是乾淨、漂亮,長沙的市容差遠了!”“媽的,”我暗暗罵道,“青島那麼好,你回來幹嗎,抱着一條腿兒過呀!”“大姐那邊有什麼反應?說話呀,你不說我也猜到了,罵我不守婦道,是不是?”

  “沒有,罵我自作自受,腦子進了水。”

  “你是自作自受,”善美拍拍我的肩,“也害得我煞費苦心!好了,問題總算解決了,以後我安心了,大發君,你的心胸、雅量,非同一般!”

  “你別給我戴高帽子,我沒有你那個心胸和雅量!”我氣呼呼推開她,“這事兒怎麼不跟我通氣?你把我當什麼人了,一個家奴,隨你生殺予奪!”

  “你說什麼呢,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我不幫他誰幫他?你口口聲聲真愛無私,原來說說而已!”

  “是的,你不幫他誰幫他,他是你的最愛!”

  “我知道你會出爾反爾,別吵了,回家再說,不怕人家看笑話!”

  計程車將我們送到小區,上樓打開房門,我把行李往裡一扔,憋着氣,準備大鬧一場。善美關上門,撲過來捂住我的嘴,笑道:“慢,稍安勿躁,我先向‘婆婆’報到,壞媳婦見過婆婆,然後再向夫君懺悔!”善美打通電話,是珊珊的聲音,“我的好女兒,善美阿姨回家了,你猜我給你帶了什麼禮物,猜不着就不給,好好好,給,我給,我認輸,晚上我來接你。叫媽媽聽電話。大姐,我回來了,給你買了好東西呢,今晚送過來,小發君乖嗎?珊珊也在你那兒,累得夠嗆吧!好,今晚我們過來吃晚飯,不好,大發君欺負我,大姐!”

  我按斷電話,罵道:“小賤人,你還好意思告刁狀,”我把善美拖到沙發上摁倒,“你,氣死我了,不虛此行吧,你給我說實話,那個8號球員究竟把你怎麼樣了,缺了一條腿兒,在床上是不是仍身手不凡?”

  “大發君,大人不計小人過,我——”

  “好嘛,你果然服侍他上了床!”我站起來,踢她一腳。

  “周大發,你瘋了,幹嗎踢人?你憑什麼踢我,我做錯了什麼,別忘了,是你自己的餿主意!”

  “你沒做錯什麼,是我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得,今後怎麼辦?咱們說正經的吧,還是我搬回那邊,電腦歸我!”

  “你要跟我離婚?”

  “離什麼婚,我們無婚可離。”

  “那麼你的意思是分手?”

  “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

  “跟誰井水不犯河水?”善美淚流滿面,“你真以為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兒?”

  “天曉得,不過,也談不上對不起我,但你必須對得起他!”

  “別把我逼上絕路,我早警告過你,你要是逼我,我會死給你看!”

  “善美,別胡鬧,好不好?是我不好,我想成全你們,我不逼你,咱們談談這日子怎麼過。”

  “你想怎麼過,我對天發誓,我沒幹過任何見不得人的事情!”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8號球員來了如何安排,我要寫作,那邊安靜,讓我搬過去。”

  “他來幹嗎?”善美坐下。

  “你忍心撂下他嗎,他生活不能自理!”

  “不忍心也得忍心,我給他說了一門親事。”

  “是嗎?”你瞧我這德性,立刻喜笑顏開,“沒料到你做媒來着!”

  “我過去有個同事,”善美擦去淚水,“人長得不錯,個子挺高,性情溫和,只是左手不方便,她願意照顧8號球員,讓我撮合了,你同意嗎?”

  “我不同意!”我一臉嚴肅,“趙善美女士,這就是你不對了,你們好歹好過一場,如今他出了車禍,你便推給另外一個人,世態炎涼呀,再說,那位小姐,能滿足牛高馬大的8號球員的強烈要求嗎?”

  “正是這話,你說過,人不獨愛其愛,如果他們過不下去,我是打算把他接過來同住——原來你以為我要把他弄到長沙來,他是多麼驕傲的一個男子漢,打死他他也不會來!不過,你既有這份兒心,說明你接受了他!”

  “善美,別怨我剛才胡鬧,我也不能免俗——發發脾氣,最終還是會接受他的。這三天,我一直在考慮,如何過好一家三室的日子,大姐小發君,珊珊你我,如果8號球員帶着孩子投奔我們,我就搬過去做你的‘二房’。”

  “別說他不會來,萬一來了,用你的話說,也是客人,我們才是永遠的主人!”

  “多謝你向著我。”

  “主人當然不能怠慢客人,我們在大姐身上做到了,這是一個奇迹,至於8號球員,情況與大姐不同,撮合了這門親事,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好險啊,由於誤會,我差點兒把你逼上絕路,成了殺你的殺手!”

  “告訴我,晚上大姐會不會像婆婆那樣審我?”

  “別怕,只要我還你清白,呸,什麼清白不清白,見鬼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8好球員能快樂地活下去,全托你的福,我也是!”

  善美對付我是一套,對付前妻又是另一套,我看在眼裡,又是高興又是氣憤。

  “唉喲,我的寶貝兒子小發君,還有我的寶貝女兒,告訴媽媽,你們想媽媽嗎?”

  “禮物拿來!”“禮物拿來!”

  “好,媽媽這就給你們拿禮物,”善美蹲下,打開大旅行袋,“這是珊珊的,這是小發君的,喜歡嗎?敢不喜歡,媽媽跑遍青島大街小巷,誰說不喜歡,媽媽生氣!”善美站起,突然從後面包抄正在擺飯桌的前妻,一把抱住她,“我親愛的大姐,你生我的氣了,是我不好!”

  “放開,你會掐死我的!知道我為什麼生氣?”

  “我的禮物拿不出手,錢花光了,只為大姐買了一條薄呢短裙,一盒兒高麗參,一件皮大衣!”

  “你買皮大衣幹嗎,皮大衣多貴!”

  “大姐幾件舊冬裝該換了,就算妹妹一番心意吧!”

  “有錢什麼地方不能買,我不喜歡青島貨!”

  “我知道大姐生氣的真正原因。”

  “知道了為什麼要去青島,不怕人家指背、說閑話?你說大發欺負你,活該!”

  “說什麼呀,大姐從來向著我,今天怎麼包庇他!”

  “你跟我進屋,我有話問你!”

  “大姐審我呢!”

  “就審你!我問你,乾沒干那種事兒?”

  “幹了,我,我替我的舊相好,說了一門親事!”

  “你,你,”前妻擰了善美一把,“你好意思說‘舊相好’!”

  “本來就是舊相好嘛!”

  “說成了嗎?”

  “我能說不成嗎?大姐,我也替你說親吧!”

  “去,大姐有兩個孩子在身邊已心滿意足。”

  “要不我把大發君還給大姐,我再找一個另過?”

  “你敢!說說那個9號球員——”

  “大姐犯糊塗了,又扯出一個9號球員,是8號,8號!”

  “對,8號,他的腿兒可好些了?”

  “大姐存心涮我,人家那條腿兒被鋸了,難道能再生?”

  “可憐可憐,年紀輕輕,這輩子怎麼過呀!”

  “所以我幫他找了這門親事。那女孩是個老姑娘,左手殘廢,不過生活自理不成問題,往後他們相依為命,應該是不錯的姻緣。”

  “大發相信嗎?”

  “他不相信可以去調查!”

  “剛才他對你動手了?”

  “沒動手,但動了腳,一腳踢過來,現在還疼呢。”

  “讓我看看,這傢伙怎麼不問問清楚。”

  “誰說不是呢,大姐不教訓他我不依!”

  “這次情有可原,算了吧,下次再犯,新賬老賬一起算。”

  “大姐,我從不算舊賬,今天不算,一筆勾銷!”

  “好,就依你,你話中有話,不算舊賬,只算新帳。咱們吃飯去吧,今天大姐給你做了你愛吃的醬湯,還有拌飯,哎,對了,小發君今早流鼻涕,要不要弄點兒葯給他吃?”

  “流鼻涕吃什麼葯,讓他流,過幾天就好了。”

  當天夜裡我們沒有返回小區,一家五口橫着睡在客廳的地板上。關燈前,善美偷偷沖我笑,兩隻手並排垂着不住眨眼,哼,她居然有臉羞我“急如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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