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賣芭焦的老人
汪 海
賣芭焦的老人老了,城市的摩天大樓他總是看不清
那灰白的頭髮,沒有一絲黑色
像他耕耘的土地,布滿灰塵,記載
六十八歲老人的艱難歲月
我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更不敢
聽那老人發出哪嗡嗡的聲音
天干之後他耕耘的那片土地,土地上的玉米
被太陽曬死了
老人一年付出的心血和汗水,沒有了收成
老人說,天幹了,莊稼死了
糧沒了,人要餓死了
於是,繁華的城市有了
老人挑芭蕉賣的身影
大街上,小巷裡
菜市旁,老人挑着一副擔子
一根木頭當拐杖
丈量着腳下艱硬的水泥地
一雙解放鞋,破爛之處
露出了趾頭
老人穿的衣服,肩頭的那塊布
已被挑着的擔子撕裂,一條大口子
就像一張大嘴,折射出老人生活的艱辛
老人從農村來到城市不容易,二十里的路程
他一來一去,要步行四十里
沒有錢坐車,他只有用已生老繭的腳板丈量
那一片土地
第一天,老人挑一擔自家種的酸茄果到城市賣了
賣得八塊六
第二天,老人又挑一擔賣了
還沒有賣得五元人民幣
第三天,家裡的酸茄果賣完了
他只有又到城市,買來一擔芭焦
蹲在城市的街角,成了賣芭焦的老人
我在城市的一角遇到了老人
老人佝僂着身子,擔子壓着他
蒼老的身體,在太陽光的照射下
城市那鋥亮的玻璃上,現出了老人弓形的身影
老人那昏濁的眼睛
在張望着,期盼着
他希望城市的人們,來購買他那芭焦的果實
可是那又爛又小的芭焦
難能讓那高貴的城市人去問津
看到城裡那賣芭焦的老人,我想起了我的父親
雖然我的父親走了,走了二十年
但是父親那花白的頭髮,猶如這賣芭焦的老人
花白的頭髮,清瘦的身影
被歲月磨礪,辛苦一身
賣芭焦的老人,還有我的父親
他們都是農民,都是以農為生的農民
看着城裡賣芭焦的老人,我想起我的父親
淚水總在眼眶打着轉兒,想哭
但我不敢在這高貴的城市發出哭的聲音
我們總是很虛偽地,粉飾太平地
高貴地,像城裡人一樣地笑着
在蔦歌燕舞中彰顯着
那泡沫般的歌舞昇平,那想着
那城市的一角,還有那賣芭焦的老人那弓形的身影
賣芭焦的老他老了,他餓了
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張着飢餓的嘴
就像他那破舊衣服那一道道裂口
張着一雙雙飢餓的眼睛
我不忍看老人那一雙雙飢餓的眼睛
我用身上僅有的二十塊錢,買來飯菜為老人充饑
看着老人那風捲殘雲般進食的情景,我又想起了我的父親
賣芭焦的老人
還有我的父親,那是一道
讓人落淚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