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卅年久,音容兩茫茫。
夕陽荷鋤歸,歌聲繞屋樑。
獨坐房前石,小兒偎身旁。
娘啊娘啊娘,為何獨彷徨?
姥姥早故去,姥爺枉逞強。
酒肉穿腸過,出語更荒唐。
隨口定婚姻,焉顧嬌女郎。
公爹獨眼龍,自私亦無雙。
婆婆懦又弱,心地太善良。
大伯貪又狠,大娘喪心狂。
最恨父愚拙,為人又窩囊。
馬善被人騎,人善遭人戕。
東西惡狗叫,南北惡鄰傷。
可嘆奇女子,無端被水臟。
又逢毛時代,跑步進天堂。
所生乖乖女,也因飢餓亡。
十家無孑余,百家有夭殤。
逼迫猛虎豹,催命有惡狼。
人生何其苦,吞咽盡糟糠。
樹皮剝且盡,猶難填腹腔。
逶迤死嬰堰,夜裡閃磷光。
長嘆可奈何,無語夜更長。
可恨鐵喇叭,歌聲大且響。
打虎又滅鬼,還帶逐豺狼。
民已不聊生,舉國陷瘋狂。
家國皆不幸,惡霸愈囂張。
奪我所居室,搶我室內床。
趕我睡野外,不給分口糧。
娘啊年阿娘,為何獨彷徨?
天地何其大,卻無立錐房。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聾盲。
拖兒又帶女,層層去上訪。
誰料從此去,精神失正常。
不認至親人,執叉走街坊。
不知何羞恥,不着絲縷裳。
兒女羞且憤,不認是親娘。
夜深人寂寂,聽娘高聲唱。
怨憤透肺腑,歌聲達天亮。
荏苒四十載,哪敢片刻忘。
母魂雖入土,猶在夢裡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