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學校就像一個管理極為混亂的百花園,雖然滿地枯蒿野稗,但是翻騰翻騰也沒準就能找出許多奇花異草來.看着這滿滿一屋的女孩子,我想起羅丹的話,生活缺少的不是美,而是發現.這麼多的漂亮女孩子,平時竟然一個沒見着.她們都藏在哪裡呢
想起了我們系的那些苦難兄弟們,我開始難過,如果能打包多好啊.
莫非在藝術學院沒有被熏陶出藝術家的氣質,卻有點象街頭肉肆里的屠夫半路改行做了草寇.
我到藝術團的時候,這些被認定為漂亮的女生們正聽他吹噓什麼.
看我進來,他停住吹噓,對她們說這位是咱們大學生藝術團的劇社社長,因為演出需要,他要在你們當中挑一個演員,你們跟他好好配合一下.然後,轉頭對我說,唐天,你看上哪個就挑哪個啊.
聽着莫非的話,我更加認定他先天具有土匪氣質.一句話就把面前這百花齊放的詩情畫意破壞乾淨了.
莫非讓我坐在中間,讓她們圍坐一圈,然後告訴她們因為劇情的需要,你們現在就是唐天的女朋友,一個一個試,大方點,儘快進入狀態.
莫非坐在桌子上,肥大的肚子擠得要暴出來了,他努力的向後仰着身子,居高臨下看着我們,親自把關.
這些女孩子們每人拿着一份劇本的複印件,嘻嘻哈哈毫無拘束,幾十雙目光超近距離地集中在我身上,象在觀看新奇的生物標本.我低着頭想起了小時候在陽光下拿凸透鏡照一隻小螞蟻.
第一個過來的女孩兒叫丑丹,很奇怪的名字,認識她之前從沒聽過有姓丑的.她雖然姓丑,人卻很漂亮,她站起來搬着凳子坐我旁邊的時候,我看到她身材高挑,一雙平底運動鞋外露着玉石般光潔的足踝,穿着牛仔褲,褲腳破碎,可以用襤褸形容,半截光滑的小腿毫不委屈地裸露在燈光下,上身穿緊身的體恤,把他那身材襯得更加完美,她皮膚白皙,瓜子臉蛋也象身材一樣修長,棕黃色的頭髮象農民胡亂堆在一起的稻草,亂蓬蓬垂散下來。
她話不是很多,表情冷冷,卻有着磁鐵的作用.
四十六
.......
"你為什麼背着我愛別人 "
"怕你吃醋唄!"
"千萬里,我追尋着你."
"那你等待着忍受單相思的痛苦吧!"
"早知傷心總是難免的,我又何必一往情深."
"不受傷害,怎麼能成熟.不經歷風雨,哪能見彩虹!"
......
丑丹坐下來后,看了我一眼,翻開劇本隨便找了一段,便開始和我對台詞.既沒有感情醞釀,也沒有對台詞熟悉的前奏.
她俊俏的臉蛋象盛開的雪蓮花,讓人不覺會想起冷艷.這段台詞,從她嘴裡出來,沒有幽默的效果,卻讓人有種隱隱心痛地酸楚.
我想提醒她注意一下語言的感情色彩時,莫非叫停了.
莫非從桌子上下來,說,一定要投入,唐天就是你的男朋友,完全投入,要生出幻覺來,看到唐天你大腦里最先蹦出的詞就是白馬王子,只有這樣才能演好.你們先和唐天培養培養感情再說.
我聽完以後,忽然感覺莫非好可愛啊,而且藝術感悟力好強啊.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呢
我扭過頭去,準備回報給他一個微笑時.他又說讓我們在這裡先找找感覺,自己這幾天痔瘡犯了,坐不住,出去轉轉.莫非永遠是一個到不了火候的人,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把一切美好都破壞地一塌糊塗,就象品嘗佳肴地時候,當你吃到興起,準備誇讚湯鮮味美的時候,卻看到從鍋里撈出了一隻死耗子,讓你只剩下噁心的份.
莫非搖擺着身子走了。我對大家說,莫老師喜歡行為藝術,大家別介意.
漂亮地女孩兒大多是放肆的,我話音剛落,她們便開始無法無天,象群入籍了花果山的猴子,盡情地耍弄我.
她們七嘴八舌地問我她們演的時候要把我當白馬王子,那我把她們當中的誰當做白雪公主了.我是不是演過<黑色太陽更燦爛>.趁着莫非不在,能不能先給她們說段相聲.問我們劇社還要人嘛 她們幾個裡我準備挑誰,現在感情這麼投入,演出結束真喜歡上我了怎麼辦.......
我象一個掉進藏寶窟的盜賊,除了亢奮什麼都忘記了.我應接不暇,語無倫次,心跳加速,額頭沁汗,她們卻開心地不停大笑.
我感覺自己象裝進籠子里被人逗地熊貓,大腦被她們蹂躪地如過度放牧后的草原,實在受不了這麼能鬧的女孩子.我想起了古代的帝王,後宮三千佳麗那該累啊.看來幹什麼都有痛苦,有快樂.只是快樂與痛苦誰占的比重更大而已.
我的思維被她們攪得無法連續運轉,我借故內急,想逃出去清理一下大腦後,回來再戰.
我笑着打開門,梁楓正斜靠着門框,斜視着樓頂的的燈輕聲唱着:
.......
當寂寞再次漲潮
心痛無處停靠
我知道我會
一定會贏過這煎熬
每當思念又見低潮
我就會想到
曾擁有過的美好
能放的下不等於忘的了
愛過了才知道
傷過了才明了
結局無可奉告
等雲霧散了心才會想到
怎麼逃都躲不掉
........
四十七
人總有展示美好一面的慾望,所以,美女大多喜歡做公眾人物,比如演員,模特,或者形象大使.男人的哈拉子是女人培養自信的最佳土壤,做公眾人物能盡量多地獲得土壤.那次,看着她們熱情洋溢想把我培養成她們的白馬王子,我知道她們只是想騙我自作多情一次,逗她們開心.真實的目的不過是想到台上俘虜一些拉哈子.
為了保證自己是一個感情專一的人,必須用最壞的惡意推測自己喜歡的女生.這是白靜教我的.
那一天她們大多表示我很可愛,我想,也許她們只是想藉機做一次公眾人物,讚美我的話不過是糖衣炮彈,我想把糖衣留下,炮彈還回去,可惜我行為和思維分了家.
在一張張迷人的笑臉前,我不知道該如何挑選這一個名額,感覺她們中的每一個都特適合演,也許是因為我平時主要接觸男孩兒的原因,沒想到女孩子漂亮了有這麼多相似的可愛之處.看來,可愛和魅力都是相同的,美女的美麗各有各的不同.現在想來,我當時已經失去了挑選演員的本來含義,這種思想也為以後我們系那幫色狼們稱呼我九世野鴨奠定了基礎.
我是一個極端的人,在難以抉擇的事情面前,或者一個都不能少,或者一個都不要.那天,我趁着莫非不在自做主張選擇了前者.
等後來莫非問我選的誰時,我說劇本已經改了.改成了大型的歌舞小品,那天去藝術團開會的人都被選上了.莫非翻着鼓鼓的眼睛看了看我,對我的私自作主十分不滿.不過,當他看完我們的排練后,砸砸嘴,把臉上的肥肉擠在一起,用滿臉的褶子勾畫出一副很高興的表情.
他一向喜歡大場面,向我借盜版碟的時候,就常常說,不是大場面的不看.
對此,他有個心病.剛剛參加工作的時候,正值意氣風發,一心作為的時候,曾經張羅着排一場高質量的大學生話劇,排的時候,還專門到他的母校請專業人士來指導指導,指導指導前去骨頭館吃,骨頭還沒啃完,學校通知不再搞那場話劇.莫非沮喪透頂,失去了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並沒什麼,關鍵是那次吃醬骨頭花費不少,讓他每每提起都說,你知道那個時候我每月才多少工資嗎
所以,他對我們這規模較大的歌舞小品讚賞有加,忘卻了我違背過他的意志,感覺有我在藝術團,他會指日遷升.
看着莫非肥胖的臉上春風洋溢,我便適時地說,你不早說過讓劇社早日成長起來嗎,正好有這個機會,她們這次演出結束后,就都留在劇社好了.
莫非聽完我的話,醋意橫生,說藝術團現在還容納不了這麼多人,如果真的把規模弄這麼大,那就把劇社總部放他的宿舍好了.說完后,還用為了別人,犧牲自己的高尚表情來配合.我用君子之量度了他的小人之腹后,說不行吧,她們大多是女生啊,在你宿舍里,很不方便我們工作的.不然問問她們想不想讓劇社放在你的宿舍里,好吧 莫非象是當眾被人拔光了衣服,說,不行就不行吧,我也沒別的意思,你來決定吧.
聽完莫非的話,我更加認定了他是別有用心.
不過,這並不影響莫非在我心中的形象,因為他在我心中的形象遠比這差.
那天排練結束后,我問她們願意不願意加入劇社的時候,她們竟然全都同意了.她們感覺這裡很好,玩着很開心,而且還為自己不學習尋找了一個充足的理由.
大學四年,我見過許多空虛無聊的人,他們活在精神自虐的境地.為這種現象,我想過很久,他們也許是無法找出合適的理由原諒自己的不勤奮學習,所以,自我認定自己是一個活着的乾屍,並為自己只能浪費父母的血汗而畸形地慚愧着.其實,某些時候,這並不能怪學生自身,大學里有幾個人清楚自己應該學什麼呢
在迷茫與無聊中行進,只能讓人墮落,這種墮落久了,人格也就腐爛了.記得二胡和梁楓分手后說過,大學就是一個巨大的染缸,把純潔的孩子招集進來,什麼時候把你弄得污臟不堪,什麼時候再把你放入社會.為了配合二胡,三斤更是發表了驚人的言論,他說火車站就是社會的肛門,每當七月,那裡將會向社會排出大量的糞便.這句話,讓我們全寢室啞口無言.
但是,我們社裡的人全都活得很開心,因為她們有了原諒自己成績下降的借口,我們是自己欺騙着自己的乾屍,欺騙這東西,如果謎底不被揭開,被騙的人永遠都是幸福的.於是,我們比着其它人多了一份快樂.
這種欺騙讓我一直保持着純真,也就是別人常說的窮開心.
四十七
如果說世界上只剩下一件事讓人困惑,也許那就是愛情了,特別是我這樣習慣套用公式的人,更是一籌莫展.沒有一個公式實用,想分類討論卻發現情況趨向無窮.這種虛無飄渺,卻總也揮之不去的東西,讓深受其害的人,象是對着空氣的拳擊手,憋足了勁卻不知道該打向哪裡.
每次看到梁楓,我就想起二胡.弄不清楚二胡為什麼會是個痴情的種子,在這一點上我很佩服梁楓,能夠在結束一段戀情后,仍然控制着那個男人的感情世界.每每想起,我都會懷疑梁楓給二胡吃了任盈盈的三屍腦神丹.
二胡失戀后,靠噪音療傷.因為彈不準別人的曲子,只好彈自己譜的曲,當然,也唱自己寫的歌詞.久了,他成了我們系有名的詩人,不過他的詩不發表在報紙上,發表在課桌上.
他成了"刻"桌詩人後,作品在各系的課桌上流傳很快.這種轉載讓整個學校都提高了文化氛圍,而且無處不在.記得有次上廁所,蹲下來,看到牆壁上有首詩不錯
.......
我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不小心
丟失了愛情
從此 再不敢遠行
站在原地
耐心地等
就像 盲人
在黑暗中
尋找着光明
......
準備讚歎的時候,看到下面的落款是二胡於某年某月如廁中.
也許二胡才是真正的詩人,如古代那些隨處亂塗的文人騷客.我想畢業后影響最深遠的該是二胡這個名字.課桌牆壁不銷,詩作英名不損.
愛情面前,有的人蘸着傷口的殘血寫成了一首詩.有的人卻如得了糖尿病,不停地吃喝,又不停地叫嚷着饑渴.梁楓就是這樣的一個.
她看到我從屋裡出來,唱地越發傷感.我想默聲走過去,她大腦卻象能同時兩用,沒看我就看出了我的想法,抬起一條腿蹬在另一邊的門框上,堵住我的去路.我愣了一下,站在了那裡,如果這是白靜,我肯定會想起心有靈犀這個詞,可惜是梁楓,於是我就想起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我拍了一下她那修長的腿,說,過一下,成嗎 她更加專註地唱着,歌聲流暢,而且感情色彩越加豐富,理都沒有理我.她的腿又細又長,我站在那裡估算了一下那條橫在面前的腿距離地面的高度,然後,和自己的腿比了比,十分自信地搬起一隻腳往上跨,我雖然不強壯,身體柔韌性還不錯,體育項目,最擅長壓腿.
就在我的腳即將到達成功的高度時,梁楓猛然放下腿轉身站在我面前,非常挑釁地看着我.
這種突然的變故,讓我搬着腳尷尬地一個趔趄,差點倒進她的懷裡.
我放下腳笑了笑說,幹嘛呀
"我是不是特別招人討厭 "
"怎麼可能! 誰說你招認討厭,誰是吃不到葡萄的狐狸."
"那你為什麼不讓我和你一起演,還要裝模作樣在這裡選 "
"不太合適吧 "
"為什麼 "梁楓咄咄逼人.
屋裡幾個女孩子出來了,用唯恐天下不亂的眼光看了看我倆,繞過去,然後嘻笑着跑開了.
我趕忙拉着梁楓,說到那邊再說.
到一個比較暗的角落,梁楓說,你說吧.我裝起了迷糊,說,說什麼啊
梁楓抬起頭,抿了一下小嘴,象粘在一起的兩瓣玫瑰.說,你不說是吧 那我說好了.唐天,我根本不希罕去演什麼小品,我不需要賺那種虛榮.我只是想真正談一次戀愛.
因為從小被父親告誡,我是一個不受大家喜歡的人,所以,自作多情這種素質一直沒有培養起來.梁楓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仍然沒有把她說的戀愛和我聯繫在一起.倒是忽然感覺她也挺可憐的,便安慰她說,那我幫你約下二胡 你們好好談......
我的話沒說完,梁楓已經忍無可忍,她咬了一下嘴唇,把頭扭向一邊,噓了口氣,然後轉過頭來,盯着我的眼睛說,唐天,我喜歡你,我想做你女朋友.
我愣在那裡,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父親對我的那些負面評價在我心裡象當年被責命砌的豬圈一樣,坍塌了.
梁楓絕對是個漂亮的女孩兒,有着哈爾濱女孩兒特有的美麗與性感,臉蛋清秀,皮膚皎潔,身材修長,還略帶歌星的氣質.是我們這幫青春萌動期的人,晚上睡覺大腦不幹凈時浮想聯翩的首選對象.最初,我一直以為二胡的痴情是因為沒有遇到更漂亮的,現在隱約明白二胡在梁楓面前軟得象灘鼻涕該是因為梁楓的那種大膽開放的個性,讓人無力抗拒.
她象是要用目光把我的面孔穿兩個洞.我有點手足無措.
"這樣不行吧 "在女孩子面前,我一直沒有魄力,這條我一直想辦法改正的缺點,卻總被女孩子們當做是純真和可愛.
"只要你我相愛,沒什麼不行的."梁楓象老師在鼓勵做錯事的學生勇於承認錯誤.
"可是......可是,我已經有了啊!"
"白靜 "
"對啊."
"我可以等."
"等什麼 "
"等你們分手啊."
"啊 我們怎麼可能分手啊 "
"那我也不在意,只要你真心喜歡我.我不介意你和她在一起."
"啊 可是我介意啊 "
"你介意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 "
"我要對她負責的."
"你很負責嗎 "
"對啊!"
"真的 "
"真的."
梁楓聽完,忽然攬住我的脖子,她個子很高,我又背靠着牆角,所以,被她輕易抱住了.我也立即暈眩了,象那些濫情的言情小說里寫的那樣,不過,我明顯地感覺,那種暈眩是因為緊張害怕導致心跳過快,而使大腦供氧不足造成的.
女人永遠是柔弱的,被動的.這是母親與父親吵架的時候,為了尋求外援,一直對我灌輸的思想.所以,我在女孩子面前從來都是缺少提防的.那天,因為母親的教導失誤,我的初吻丟失了.
梁楓象蛇一樣順進我的懷裡,還沒等我大腦反應過來,兩片溫熱的唇貼在了我的嘴上,舌頭象條倔強的魚撬開我的牙齒,鑽進我的嘴裡,撥動着我的舌.軟軟的,滑滑的,淡淡的,無一絲味道. 只是她緊貼着我鼻子的鼻孔,氣息如蘭.
在被美女圍繞的日子裡(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 標籤:萬曆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