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需要怎樣的緣分,才能換得一次擦肩;人與人之間需要多少的艱辛才能留住一個轉身?每個人生來孤獨如浮萍,來去無蹤,在緲茫的現實完成着各自的宿命劇本,秘而不宣。個中情節無人解碼。誰又能指望誰全力為之編輯註腳,誰又能與誰西窗共剪其江湖快意?
慣於孤獨行走的我們,並未曾懷疑某一天不能遇見彼此,在雙方最恰當的時間最需要溫暖的時候。
我們都是素淡的人,夫何所求?有生之年只願結一段空靈的塵緣,綰一闕無塵的幽深,修一棧純白的光陰,在心香裊娜中靜好安穩。
且莫問“天為誰春?”,且莫嘆“一江春水向東流”,且莫感慨“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所有的聚散自有固執的律則不斷變更。
總有那麼一個人,成為你注目的方向;總有那麼一個人,你會關愛她,慈悲,低到塵埃。
八月的秋陽,溫良。我們好似失散多年的遊子,拋開世態萬象的迷離與紛擾,顛沛流離從前世跨越到今生。在這個季節一瞬間相互抵達。那份欣喜無需高呼,靜默亦是一種情感的表白,而這樣的情緣超乎理性超乎一切規範,質樸純凈。
相遇是一種境界。閑院豆燈,你濃墨重彩地觀望,我輕描淡寫會心一笑。我一字一句敲打韻律,直入你的腹地,你一塗一抹輕拂星雨去若飛花。
相知是一種過程,在此過程中雙方得以確認,穿透,尋找線索回溯,增減記憶。而記憶本身是一種密碼,需要真情不斷觸碰,得以打動。
於心靈的曠谷原野,我們聽到了各自內心發出的聲音。你說:“我很好,你呢?”我說:“跟你一樣,也很好”。原來這世界最甜蜜清澈的語言最是簡明樸素,與歷史艱深無關,與天荒地老無關,與一切財富卓越無關。
聲音純粹且高遠,那是我們剔除了無數世俗的糾纏,浪費了不可得的寶貴的青春,付出了巨大代價才換來的甘醇。
這樣的感情濃冽而安穩。不用照面,不必表達,更不需要百般努力呵護來維持。
我的青絲留有你圓滑的指印,你的脊樑還存有我環繞的曲線,這一切細節或許若干年前早已真實存在。而今無需做任何行為的探視與追索,風清月朗一目了然。歲月如流,雙方的影子隔空對應,無需陪侍。
在這樣的光景年華,我是粗麻,你是棉花,同樣的植物本質讓彼此得以靠近,卻保持着恰如其分,留有餘地的三分距離。我們都如同小孩子,純真無邪無羈帶着非標準非正式的貧乏,在彼此的光照下溫暖而激情地生長,無絲毫繁文縟節。
有時心裡裝滿一個人,思念到月彎,眷戀到無法呼吸,就像周身的空氣少不了,就像每天飲的水缺不得。不同的氣場雙方保持各自的姿態,靜默無語,固守着本身的能量不外散,氣定神閑。這不是自私,實則是以防意外不測之時雙方可毫無保留把能量及時給予對方,不至於心力損耗殆盡誰也管不了誰。
時常處在你看不見的角落,似一隻微弱的青蝶,縱觀你的冷暖動態,翻飛着你的細緻歡喜,心無所求。為你奮不顧身,不計得失。“不辭冰雪為卿熱”把你的悲傷調和成燦爛美麗。
畢竟情是緣分的註腳,時時會拂亂結局。菲薄的人生,落葉成就了風的圓滿。最終還是會消失不見。“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而某些遇見,註定驚奇久運而長存敬畏。年年歲歲,相似年年。
聚散無由,花點石開,無關永遠。自然美好的聚合誰不想永遠?只是我清楚地知道,永遠只是一種希望,希望是一種方向。或許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過後,你會沒有去向,不知生死。而我只能在這裡沉思,看千般輪迴,潮漲潮汐,燃燒,內心不滅的火焰。不想問,這種緣分能存活多久,你也不能精準作答許諾多長。緣來隨緣,緣去隨去。“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
你遲早會離開,可能是我無法想像的遠。任我坐老江月,天地起落,你還是要離我而去的人。我是知道的,當然知道,知道的。
我只記得你,此時就夠。我記得你,不是你的眼神如何的潤澤溫暖,不是你笑容如何的柔情童貞。物質表面的愉悅終不能長久。靈魂的暢通無阻與思想的深度才是愉悅的根本。你記得我,也不是我的濃密秀髮,笑露丁香有多麼牽扯人心,而是我最自然的屬性,獨一無二。
此生不過二萬天,我記得你,就在此時。記得你的顏色,記得你的味道,更記得你的精神內核。不怕繁華幻象消盡,別了春夢,清冷匝地。不怕心事涼透。
只記得你。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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