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貞花開悅心房
諸葛玉兒
不知不覺，時令已經進入六月，淺淺的夏迎來了女貞花開。彷彿一夜之間，宛城的大街小巷，宅院河畔，隨處都見到了她們的身影。也許以前女貞樹四季常青，因而人們熟視無睹。待到花開了才驚嘆地注意到她們。遠遠望去，宛如平地騰起了一團團綠色的蘑菇雲，綿延起伏，朦朧婉約。如果把世間的花比作女子，傾國傾城當屬牡丹，大家閨秀當是玫瑰、芍藥；小家碧玉就多得不計其數了：米蘭、茉莉……蒲公英、鳳仙花、山菊花應該是質樸的村姑；那麼女貞花呢？她們似乎不屬於任何一類，儘管她們是女子中的“優秀者”……
女貞子花開時節，恰逢莘莘學子高考的日子。行色匆匆的人們，顧不得去看他們一眼，但卻抵擋不住花香的強勢進攻。看她們挺拔着灰綠色平滑而不開裂的秀干，舒展着一樹鬱鬱蔥蔥的墨綠色葉片，片片葉面閃爍着喜悅的光澤，她們捧出滿樹淺嫩鵝黃的小花，親親密密簇擁在圓錐形的花序上，花花相依，花花相吻。別看花兒奇小無比，但由於小花密密匝匝，花陣龐大，浩浩蕩蕩，卻是於夏季獨領了風騷。數以億計的小米粒般大小的花兒，攢集在一起，立於枝頭，彷彿天際飄落的雲朵，繾綣舒展，裊裊娜娜，實現了由深層綠向淺色黃的過渡，似乎在向大千世界展示自己的“厚積薄發”。
對於女貞花，起初談不上有多喜愛，因為更多了幾分敬畏在裡面。她們沒有明艷美麗的容顏，只是很普通的外觀，但是為何總能在初夏之時，沁入人的心田，揮之不去呢？皆是因了她的花香！不是淡淡的若有若無，而是濃烈的撲面而來。上班下班，茶餘飯後，只要走上街頭，你就拒絕不了她們的味道，睜眼前閉眸后，縈繞不散，迴環繚繞，讓你不由得想知道：何物如此沁心入肺？
居家附近，一街兩行，種了很多女貞樹（近幾年替代了原來的法國梧桐樹）。每當夜深人靜，我伏案奮筆疾書時，她們就遣馨香精靈們溜進紗窗，絲絲縷縷，不着痕迹地將香氣慷慨地播撒在你的周圍，漸漸地漲滿整個心房，溫馨一夜情感，驅趕寫作的疲憊，讓你在和文字擁抱時變得有滋有味。倘若此時走上街頭，我想你一定會被魅惑，微風輕搖處，整座城市都被花香侵佔，彌散在角角落落，那磅礴氣勢實在讓人欽佩。
學校的小花園四周，也有幾棵。下課時，我常站在樹下凝望沉思：不知這女貞樹何以得此名字？應該源於一個美麗的愛情故事吧？ 果然查到了：相傳，從前有個善良的姑娘叫貞子，嫁給了一個老實的農夫。兩人都沒了爹娘，同命相憐，十分恩愛地過日子，哪知婚後不到三個月，丈夫便被抓去當兵，任貞子哭鬧求情，丈夫還是一步三回頭地被強行帶走了。丈夫一走就是三年，音信全無。貞子整日里哭泣不已，盼望着丈夫能早日歸來與她團聚。可是有一天，同村一個被抓當兵的逃了回來，帶來她丈夫已戰死的噩耗。貞子當即昏死過去。鄉親們把她救過來后，她便一連幾天不吃不喝，尋死覓活。最後有個鄰家二姐勸慰她，說那捎來的信也許不真，才使她勉強挺了過來，但這一打擊卻讓她本來羸瘦的身體更加虛弱，這樣過了半年，她最終還是病倒了。臨死前，貞子睜開眼拉着二姐的手說：“好姐姐，我沒父母沒兒女，求你給我辦件事。”二姐含淚點頭。“我死後，在我墳前栽棵冬青樹吧。萬一他活着回來，這樹就證明我永遠不變的心意。”死後二姐按她的遺言做了，幾年後冬青枝繁葉茂。果然有一天，貞子的丈夫回來了。二姐把貞子生前的情形講了一遍，並帶他到貞子墳前，他撲在墳上哭了三天三夜，淚水灑遍了冬青樹。他也因傷心過度，白了一頭黑髮。說來也怪，或許受了淚水的淋灑，貞子墳前的冬青樹不久竟開花了，還結了許多豆粒大的果子。鄉親們都很驚奇這樹能開花結果，議論紛紛，有的說樹成仙了，吃了果子人也能成仙；有的說貞子死後成了仙等等。貞子的丈夫聽了怦然動心：“我吃了果子如果成仙，還可以和愛妻見面。”於是摘下果子就吃，可吃了半年，他沒成仙，也沒見到貞子，然而頭髮卻慢慢變黑了。就這樣，冬青樹的果子藥性被發現，它能補陰益肝腎，治療頭昏目眩；腰膝酸軟；鬚髮早白等；於是人們紛紛拿種子去栽種，並取名叫“女貞子”。
學生好奇地問我在幹什麼？我伸手去接那隨風飄落的花兒，喃喃着自語：“看！下花雨了……”孩子們也學我的樣子，伸出小手爭先空後接那繁密的落花，驚喜地爭相報告：“這米粒一般的花居然有四個花瓣呢！”“就是，哈哈，一片片花瓣還在下腰呢！”我細細觀看，果不其然，每片花瓣圍繞着中間的兩根花蕊，向後彎曲至270度，腰肢的纖細和靈巧更是別具韻味。四片花瓣猶如四個小姐妹，既團聚在一起，又不互相依賴、孤芳自立。花瓣中心的花蕊亭亭玉立，顫顫巍巍，彷彿在和她們交談着什麼……心兒倏地一下就動了：我原是只驚嘆她們群體展現的力量和風雅，沒想到僅是芝麻粒大小的單朵花，也是如此簡潔魅力，富有韻致——也許世間至美的東西，原本就該是最簡單的存在吧！
喜歡上她們了。喜歡女貞子花的芳香馥郁，這種樸實的香味，彷彿是穿越了世紀的隧道，從遙遠的地方向我款款飄來，包圍我，簇擁我，讓我感覺一種熟悉震撼：是柔軟軟，濕漉漉，甜絲絲，青澀澀的。這種花的群體是不可抗拒的力量，作為個體又有令人折服的雅緻。待到花落，紛紛揚揚，如細雨繽紛，一地細碎的淺黃或米白，一地的芳香。
經歷一個暑假的孕育，在金風送爽的日子，滿樹又掛起成串成串的女貞子果實——如小豆子般大小的籽粒，常被孩子們揪來，當作彈弓或者玩具槍的子彈，練準頭……老中醫們說這果實是寶貝：用於肝腎陰虛的目暗不明，視力減退，鬚髮早白，腰酸耳鳴及陰虛發熱等。還能補肝腎陰，但藥力平和，須緩慢取效。老中醫徐徐道來：治目暗不明，常配熟地，菟絲子，枸杞等同用；治鬚髮早白，常配墨旱蓮，桑葚等同用；治陰虛發熱，常配地骨皮，生地黃等同用……我突然想到自己因為美尼爾氏綜合症留下了右耳耳鳴的毛病，能否醫治？他說不妨一試，我卻一直沒有機會嘗試治療，但從此也就關注到這種花兒和貞子了。希望自己的頑疾能夠藉助於她們得以康復，那她們就是我的恩人了。
昨晚和一個朋友沿街邊散步，她閃動燦若晨星的眼睛，告訴我：“我拒絕了那個富豪的追求！他雖然有別墅有豪車，但也有妻子和兒子；他說每月給我一萬零花錢，我就不必每天在商海里摸爬滾打掙票子；她說每月一定會來看我一回，但我必須做到不許嫁別人，隨叫隨到……”我驚訝地問：“這是你追求的愛情嗎？”她苦笑：“愛情對我而言早已經是奢侈品了。儘管我淡漠了追求，但還不至於讓金錢和慾望玷污了愛情這個名詞。做人得有自尊，自尊了才會自愛！女人，不管什麼時候，都要牢固護衛一種價值，一種貞操！……
朋友幽幽說著，我的心一下子舒展開了。抬頭看，一棵棵女貞樹靜立於喧囂的街頭，不自卑，不媚俗，坦坦蕩蕩，在華燈璀璨的夜裡，花香更是悠遠綿長，我想着女貞花的節操，女貞花的品味……不管世人如何看待，既然存在就該花開，不求回報地綻放着自己的姿態。我說：“會有懂你的人來欣賞你的……”突然覺得，女貞花——就是女子中“優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