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在哪兒,家就在哪兒。
父母在身邊時,他們的家是我的城。世間一切,城裡盡有,最多最好的是那濃厚的愛,濃烈的情,遮風擋雨,洗刷風塵,讓我樂不知返,一遍遍在城裡逗留。
妹在千里之外,父母惦記,經不起思念的折磨,經不起妹無數次的要求,不顧年邁和身體種種不適,背井離鄉,南下,去陪伴疼愛的心愛的小女兒。自那天起,遙遠南方的那個地點,成為我心頭一個結:父母和妹妹在那兒,那兒是我的嚮往,是我即將趕赴的城。
天氣一天天熱了,我的心一天天熱了。計算着放假時間,心裡盤算着,在假日起始,立即奔進城去。想到那座以往與己毫不關聯,現在卻日益牽挂的城,眼睛潮濕着。那城有猛烈的颱風,炎炎的烈日。數年時光,我親愛的妹一人在那裡,被人喚着外來女,舉目無親,受過多少委屈、隱忍多少飢苦才有現今的安寧。這麼多年啊,她獨自在風裡行走,明知也許會一無所獲,是心裡的萬丈豪情讓她堅持下來,安頓並成熟。
妹是家裡的驕傲。自小,她聰明伶俐,多言辭,愛笑,對人對事不依不饒,愛刨根問底,尤其是得理不饒人,無理也會攪得三分理,討的大人心花怒放。只要不睡,她的小嘴巴就吱吱說個不停;不說話時,便是在食。長的胖呼呼,小臉象蘋果,讓人不禁上前捏下。鄰居喚她“賴三”,一是說她在三兄妹中最會耍賴,二是有十分愛憐之意。妹讓父母驕傲的理由,不僅在於能說會哄,更在於才智出眾。中考,妹名列全市第二,被保送到省城讀書,之前,她就讀的學校沒有先例。讀書時,妹沒有挑燈夜戰的經歷,寒假作業沒有完整寫過,她的胖手一到冬天凍的稀爛。妹的聰慧來自用心思考,尋找規律,舉一反三,爾後銘記。妹記事起,我牽她的手玩耍,長大。牽妹胖小手,小心翼翼。愛她,不舍重握,她是我唯一的跟從。不上學,妹在家看不到我,就到處找,四處問:“姐姐到哪了?”得不到答案,她就哭,鬧,好像姐姐再找不到了。我同學來,她不走,趴在一邊,看我們談笑,作業,挨個問同學姓名,住址,像個小家長,打聽很詳細。同學說,你妹妹像你姐姐一樣細心,難道怕我們把你帶走?妹妹的潛意思應該是,找不到我的時候,就去找我的同學,她們會知道我在哪兒。我與同學一起冒險,趁夏天父母午休跑到很遠的山上偷桃、摘梨子,妹像個尾巴跟着,甩不掉。好言對她說:你在家等着,回來給你吃最大的果。拗不過妹的要求,明知有被逮住、被訓斥的危險,還是帶着她一起。結果,剛把書包裝滿,狗叫,在一邊等我們的妹妹嚇哭,我們拚命地跑,妹跑的慢,還 哭,我只有停步,把辛苦摘來的桃拋棄,背起妹逃。同學責備不該帶個小累贅去。可看到妹企求的小臉,我寧可徒勞而歸,也不願她在家哭喊着找我。
終於有一天,我拋下熟睡的妹與同學在山上盡情撒野,到黃昏才背着收穫的果實回家,迎來的是父母的戒尺和審問。原來,妹午覺后找不到我,擔心我在山上被狗咬,告訴媽媽我的行徑,讓媽媽去“救”我。我是被救了,父母的鞭打和嚴厲的責罵聲在耳畔響了幾十年,時刻提醒我要規規矩矩、清清白白做人處事。童年與少年,與妹相依相挈,一帆風順。生活是那麼簡單平靜,彷彿可以這一輩子拭目以待。妹是面鏡子,映照了我身上存在的缺與劣,使我看清人性的真善美,並有機會完善與糾正。
當一個女子敢與父母唱反調、聽不盡金玉良言的時候,一定是在幸福的城裡關久,渴望到另外的城裡找尋所謂的夢鄉。
成家了 ,我走向另一個城,但一直沒有離開父母和妹溫暖的目光。人苯,會找不到自我;太聰明,便難免會迷失。我在自己的小城裡關閉着,妹呢,獨自尋找理想的支點。她不滿職業的戒律,不滿辛勤勞累與微薄薪水不成正比的現實,一個暑假到南方遊玩之後,毅然放棄了享有的一切,拿起行囊,投向南方,開始了新生活。
從此,與妹遙遙相望。倔強的妹不述苦,我只能從她換工作的頻率里猜測現狀。知道妹積蓄有限,怕她餓,怕她無處棲身,我把自己的工資存起部分,辦張卡和存摺,卡寄給妹,折留手裡,裡面始終有不多的四位數,希望妹在困頓之時,感覺到有份力量能支撐。。。。。。
父母呢,提起妹,流淚,嘆息,擔憂,他們的掌上明珠,在未知的世界里生活怎樣?妹在電話里傻呵呵的說自己如何好,如何快樂,父母怎能不知外面的艱辛?那些年,妹妹沒提過讓父母去探望她的隻言片語,妹說,沒有好生活之前,決不讓父母受牽連。
歷險、挫折和淚水,是人生的一部分。妹清醒地活着,沒有迷失,用勇氣,用知識和雙手創造命運的精彩,張開翅膀在南方那城裡飛翔。在她的生命中,永遠有童話和烏托邦。
今天,當妹告訴我父母在她的家裡看電視,吃西瓜,旁邊有父母養了4年的八哥在不停地鳥語時,我的淚水,滑落在鍵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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