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社會要進步,只有不斷改進生產工具,最後才能解放生產力。不知窮還是其他原因,我記事早,四歲就隱隱約約記事。大概是一九六零初,記得我家的窯洞旁邊是個露天磨房,盤着個大人一腿高的磨墩,上面架着薄薄的小石磨子,磨台用石灰石裹的很光滑,麵粉淌滿磨台就用簸箕撮到廚房案板上過籮。有一天很早起床,媽媽套上毛驢推磨,家裡沒糧食,磨的是蕎皮和干榆樹皮,不愛進磨眼,媽媽就拿筷子不停地往下倒,不知為什麼,那天我一起床就看見奶奶站在廚房門前大罵我媽,我媽一聲不敢吭看驢推磨,不時出門看看中午的火車過來了沒?那時沒表,好掌握時間卸毛驢;我衣服沒穿好,記得外面穿個小棉馬夾,大襟的,我不會系鈕扣,央求奶奶,奶奶不管,又去央求媽媽,媽媽也不管,大概是生氣的原因吧,我就委屈的大哭起來,這件事我記憶最深。
災年過後,媽媽用小石磨為我家磨了多少年麵粉我記不清了;這個小石磨奶奶以前用了多少年也不知道;記得用生產隊的毛驢磨面的次數很少,大多數時間媽媽抱着個磨棍晚飯後推磨,因為白天大人們要下地干農活沒時間。我七歲時就幫媽媽推磨,那磨子很慢,挺磨人的;晚上我幫媽媽搡磨不知要走多少路,我常常一邊走一邊抬頭望天上的星星,那時的天很高很藍,星星滿天都是,我怎麼數也數不清;因家裡沒錢沒置辦新石磨,那又薄又小的石磨不知沿用了多少個年頭?我十多歲上學時星期天媽媽給我一個三升圃籮裝滿糧食讓我磨成麵粉的任務,我很怕,完不成就想辦法;我家果樹多,就邀幾個小朋友給果子吃,讓他們邊吃果子邊幫我推磨,才能勉強完成任務。平常放學推一會兒磨就吃飯,晚上還要幫媽媽推兩個小時的磨,磨台盛滿麵粉就撮下來用小籮籮下面才能做飯。
後來我家河對面有了水磨,我便跟着嬸娘用架子車把糧食拉去水磨上磨,感覺快多了,我心裡好高興啊!具體怎麼磨我記不清了,因為大人操作,只記得東河渠邊順陡坡下水處有個很大的木輪,水打着轉動的大木輪帶動着磨房裡的大石磨轉,可快了,一會兒工夫白花花的麵粉就滿台了,那就不用我出力麽時間了。
大概到一九七零年左右吧,縣城邊的五里鋪有了電動鋼磨。聽大人們說不但磨面快還磨的麵粉多,於是我跟着叔父拉架子車去那裡磨面,要出錢的,一百斤糧食六角錢的加工費我們還是出不起的啊!也不常去磨,過年過節之前才去磨些白面,其它雜糧還是用石磨推;後來爸爸借大伯伍十元錢買來個厚厚的大石磨換下了那小磨,用了才兩年就退休了,放在豬圈門前擋豬,怪可惜的,伍十塊錢在那時對農民家來說可不是小數目。因為我們生產隊也買來了電動鋼磨,那時我高中畢業回鄉勞動鍛煉,生產隊長見我讀了書,身體弱,照顧讓我學操作管理我們隊里新買的鋼磨,我心裡好高興,謝了隊長后,我去鄰村同學那兒看了看,算是學了操作知識,回來自己第一次操作心裡挺害怕的,把電源打開,糧食磨斗里一放,扳合鋼磨磙,只聽隆隆的響,白花花的麵粉往磨下的木箱里淌,畢竟是個機器,我緊張過後是歡喜,學了一門子技術哎!慢慢自己摸索出經驗后,操作熟練了,我為周邊的鄉親們服務了整整三年,也挺苦的,麵粉鑽鼻孔不說,那時候鄉親們爭工分忙,大多是晚上來磨面,並且來時大都一家來一人,我開了機器還要幫他們往磨斗里加糧食,腰一躬一起挺忙的,小麥磨六七次才能把麵粉磨凈,那時窮老鄉大多把麥膚皮磨了又磨;好多山裡老鄉更窮,他們欠了我們生產隊的加工費不還,一年下來一家人欠二三拾塊錢不等,快過年前隊長派我去討債,很難討回;有些一直沒要回來的佘賬,後來我參加工作了,把欠賬交給接我班的人了,不知要回了沒我不得而知。
好多年之後,我去娘家參觀了鄰居新買的電動鋼磨,他家自己加工糧食爭錢,那鋼磨改進得比先前我操作過的又先進了好多,把糧食上到磨斗里下來就一次成麵粉了,鋼磨下邊右邊裝麵粉,左邊裝麥膚皮,這次改革把人徹底解放了!
現在,城鄉生活條件都好了許多,我們要吃麵粉就去糧店買一袋來做飯,我也不大關心國家的大麵粉廠的磨面機改進成啥樣了!我想,一定比以前我見過的更先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