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窗看雨
一陣輕柔的滴瀝,把我從晨夢的徜徉中喚回,朦朧中便知下雨了。於是,那雨就在恍惚中幻化了一泓清泉,融入了夢國的嬌嬈。窗格滴水叮咚,便是幽雅的琴聲,輕合著飄渺的燕舞鶯歌。愜意中,我被自己在這春晨中的囈語驚醒……
推開窗,讓雨點打在臉上,幾分清涼,退卻了沉睡的倦怠;微風處,泥土的濃香伴着草根和樹芽的清芬,通透了耳鼻。仰首遠望,白雲輕踱,廣袤無垠;平視前方,億萬銀絲,牽天掛地。空濛的北國城市在這早春的雨中更顯得壯觀。
這久別的雨,把春天的扉頁展示在這個新歲的早晨,更在我的胸膛里喚醒了蟄伏的心。總愛依窗看雨,愛在有了一些心浮時看雨,看細雨的纏綿,看暴雨的奔放。心的不寧便在這雨中升華了。
一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不知那山裡的杏樹經了這一場春雨之後,能否真的綻放出人們所期盼的鮮艷。我多半還是相信能的,至少也是含苞待放。雖然今年的春暖好象故意的遲來,但以前聽母親說過,杏樹開花是應節氣而不識氣候的,只要時候到了,再冷的天氣那花也要開的。但我卻忘記了問清母親的話是詩意的誇張還是依實而雲。
記得我少年時,母親總是把一些長着花苞的杏花枝帶回家,插在放了一些水的瓶里。不幾日,那花就漸漸地綻開了,把清香溢滿房裡。插了花的瓶水是要勤換的,每換水時,母親都要把鼻子放在杏花上聞許久,有時,她也要拽來父親一起聞。母親愛杏花,全家也都跟着愛杏花了……
“寄花寄酒喜新開,左把花枝右把杯。
欲問花枝與杯酒,故人何得不同來 ”
——我終於也不是徹底地明白,那杏花到底是應節氣還是識氣候的。
二
“多時窗外語呢喃,只要佳人卷綉簾。”這場春雨過後,燕子也該來了吧。屈指算來,大概也不出半月。便想起舊日的小酒店來。是妻下崗后在市區自開的。那房檐下就居着一巢燕子。那年春天,燕子初來做窩時我就想,燕子原本是山村和農舍的嬌寵,怎麼也肯來城裡居住?
那還未出飛的小燕,經常躍躍欲試,想早些體驗飛翔的感覺,結果總是摔在地上。也總是妻站在高凳上將小燕捧回巢的。以至後來每有小燕掉下時,那為父母的大燕便繞飛在妻的頭上,嘰嘰的叫着“求援”。
每與朋友在店裡小酌,看鴛侶雙飛,聽雛燕輕嘀,雖居鬧市,卻也有“開軒面場圃”的輕鬆和恬靜。
去年冬天,小酒店由於經營不善而兌出了。臨走時,我還看見妻特意望一眼那燕子的泥穴……
“花間舞蝶和香趁,江畔春泥帶雨銜。
棲息數年情已厚,營巢爭肯傍他檐。”
——今年,我卻不知那燕子是否願意飛回小酒店。
三
“楊柳青青著地垂,楊花漫漫攪天飛。”於是,又想起捋楊樹葉的事來。當年,與兄長和小弟經常到野外將那剛長出的楊樹嫩葉捋來,母親又將其用開水焯后攥成團,就可以上桌蘸醬吃了。那味道雖是有一些清苦,但細細嚼來,卻也在那清苦中品到春野的芳香。
如今,兄長與小弟都各在異地謀事,工作甚忙,雖偶有電話往來,但也不知近況之具細……
“弔影分為千里雁,辭根散作九秋蓬。
共看明月應垂淚,一夜鄉心五處同。”
——我不知何日才能與兄長和小弟相聚,與他們再品上一回那楊樹葉的味道。
總愛依窗看雨,愛在有了一些心浮時看雨,看細雨的纏綿,看暴雨的奔放。心的不寧便在這雨中升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