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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解放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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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解放鞋

  作者 施澤會

  離開部隊近30年了,部隊的一舉一動,日日夜夜,老山戰鬥的槍林彈雨,已經深深烙在我的骨骼里,血液里,細胞里。軍功章,老山作戰紀念章,立功喜報,已經成為過去的輝煌。唯一使我銘記在心的就是那嶄新的解放鞋。

  我穿着解放鞋,從故鄉的鄉村小路出去,踩在泥濘的道路上,踩出了一道道很深的鞋印。這些鞋印刻着一個山村孩子把自己青春和夢想交給部隊的途徑。

  來到部隊,戰友們都是穿的清一色的草綠色軍裝,穿着清一色的草綠色的解放鞋。怎麼系鞋帶部隊都有規定,開始的鞋帶都是左右亂穿。班長說,你們這麼系鞋帶怎麼行?重新系,我給你們做個示範,以後自己系,知道嗎?我們新兵只好點頭。班長把我的解放鞋拿在手裡,用右手穿一根鞋帶到左邊。接着就穿成一字型,其他戰友就照着班長的方法系鞋帶。很整齊統一的效果,又很美觀。難怪,地方上的女青年,在八十年代的時候都喜歡和解放軍談戀愛,其原因之一就是,當過兵的懂得整齊統一,懂得美觀,衛生習慣良好。

  每一次司務處換解放鞋的時候,我就捨不得去換,因為我的解放鞋還沒有破爛。司務長說,那你就交錢吧,我說能交多少錢?司務長說不貴,2塊錢1雙。我說好就交2塊錢。當時我們每個月的津貼的才7塊錢。我把留下來的解放鞋寄回家。家裡父親母親弟弟們都可以穿。我寄回家的時間差不多已經有一個月了,又等了一個月才知道父親已經收到我寄給家裡的解放鞋。

  弟弟拿着我寄回家的解放鞋,看了又看,都捨不得穿。怕把解放鞋弄髒了,一家人都感到解放鞋的神聖和偉大。因為他們在電影里看到那些經過二萬五千里長征的紅軍戰士,沒有鞋子穿,打着赤腳,爬雪山,過草地,有的凍死了,有的餓死了,最終他們還是戰勝了許多困難,才完成了戰略的轉移。那個時候有一雙草鞋就是很幸福的事情。

  我在信中告訴父親,我說,現在的部隊不像之前那樣了。部隊的後勤保障工作已經很到位了,現在的解放鞋穿壞了,可以以舊換新,我寄給你們的解放鞋是我自己用錢買的,沒有占部隊的便宜,你們穿吧。後來,弟弟才肯穿。他只是在冬天下雨的時候穿,天晴就是不穿,依然打赤腳幹活。其他村民聽說我可以在部隊買到解放鞋,紛紛要求給他們也買一兩雙。父親說,部隊的物資不能亂買的?我兒子寄回家的解放鞋是連長特殊照顧的。村民們只好高興而來,失望離開。

  值得提起注意的,是我們在老山作戰時穿的防刺鞋。為了不被敵人的埋設竹籤和釘子刺穿。部隊專門為參戰部隊將士製造了鞋底有10餘層厚的防刺鞋。穿上防刺鞋感覺鞋子很重,不過大家都知道防刺鞋的作用。走着走着就覺得沒有之前剛穿的時候重了。

  我們班上的戰友王銀河,在老山戰鬥中,他沒有按規定的路線行走,他一邊喝水一邊走,左腳居然踩在了一根干樹樁上面。這下就出大問題了,樹樁下面是敵人埋設的地雷,他已經覺察到了,但是也來不急了,不知道他怎麼稍微動了一下,地雷就爆炸了。他的小腿炸飛了,防刺鞋也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我把他的腳從泥土洞里拔出來,鮮血如注,我趕緊給他的小腿上止血帶。幾個戰士把他抬到野戰醫院進行搶救。由於他傷口被地雷的炸藥感染,軍醫大夫給他把小腿截掉一節。後來到了43總醫院又截掉一節,好了之後部隊醫院給安上了假肢,經過很多時間的磨合,他穿着解放鞋還可以騎自行車。假肢穿上解放鞋很費鞋子。後來我把我的解放鞋拿了一雙給他,他都流出了激動的淚水,這不是一雙解放鞋的事情那麼簡單,而是一個戰友對另一個戰友的關心,他感到了戰友之情的溫馨和慰藉。

  一雙雙解放鞋就是一個個年輕士兵的生命,沒有了解放鞋彷彿就沒有了生命。

  時間已經過去了近30年了,那天我給戰友們聊天,問王銀河現在怎樣了?他們說,王銀河已經死了,死於一種病。這個病是不治之症。我不知道他的壽命居然終止在一種病的緣故啊,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的傷腿有關?

  俗話說得好,鞋的大小,合不合腳,只有自己的腳才知道。

  在部隊,我的解放鞋要的是41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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