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夢飛去衾枕冷,病起蕭華心猶恨;
對窗思憶君何在,清歌吟罷夜更深。
--題記
年前偶遇一場風寒,不料竟久咳不愈,雖不間斷地治療服藥,卻不見有絲毫的起色。大概便是因人老了的緣故罷,以至於這身子骨竟孱弱到敵不過些微風寒侵襲的地步了。晨起喝了葯,懨懨地踱步到窗前,探頭看那窗外,早春的細雨正霏霏飄灑。江南,因了這煙雨微嵐,愈發顯得縹緲。
你說:“想念你,想念江南,想念江南的斷橋,想念江南的煙雨飛花。”
我是斷橋,我便是江南。
江南夢,夢江南;我在夢裡,你在夢外。我是江南的橋,你是塞北的雪。你我之間,痴纏着一段未了的塵緣,奈何卻永難相見。
你說:“知道嗎?你我距離更近了......”
事實上,從無錫到大連,依然山高水長。距離,使你我錯失因緣,你我之間,註定了只能遙遙相望。思與惆悵,此消彼長;若得乘風,我定飛翔,飛至你身旁,與你互訴衷腸。
你說:“不喜歡你筆下的江南,充滿了憂傷。”
確實。但你可知,這一切皆因為你?為你,墨染離愁;為你,相思成瘦;為你,思憶凝結紅豆。
思你,令我孤僻成狼,一匹凄厲的狼,孤獨地在流浪,流浪在了南國,心卻一路北上,奔赴去那遙遠的雪疆。
思念,是一種病;遙望,是一種痛。因遙望,因思念,我的心已一病不起。杏花煙雨江南,江南年年柳色。我的葯在何處?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縱然江南千般好,我亦無法與你一同終老。
習慣了聽憂傷的曲子,寫凄清的文字,念更漏聲殘,數指間流年,不覺間,草長鶯飛,人間又是二月天,江南已是草木扶蘇,蔥蘢一片。而我,竟渾然不知春的降臨,周遭雖已被春的鬧騰氣息層層包圍,心卻仍然一片闃寂。
去年冬天,江南下了一場暴雪,想那西湖邊,斷橋殘雪終得以相守纏綿。斷橋曾經下過雪,這已足夠。
我說:“我看不得春花與秋月,只緣情緣若煙......”
你說:“你好殘忍......”
你說:“為你,我淪落天涯;為你,我一人北上。”
你說:“當我逃遁坐上離家的火車的時候,看着窗外白髮的父親在風裡落跑,那種心碎的滋味,你永遠都不會明了......”
無語凝噎,悲愴落淚......其實我懂,且讓我斟滿一杯清酒,長歌一曲,抱恨咽下那情殤的苦澀滋味。
立春時分,我在晴明的日子裡種下一棵杏樹,每天我給它澆水,期盼它快快發芽長大。我想,等到他年你若能在早春時節來江南,它定會承載我所有的思念,為你,綻開一樹繁花。
窗外細雨霖霖,江南的一切便被這濛濛細雨盡籠其中。想那顧山的紅豆樹必定已經抽出花苞,待到金秋時節,紅豆定會綴滿枝頭。多想到那時採擷一把紅豆,與你,寄訴我滿腔的相思。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我在江南,我是斷橋,一座古樸嶙峋的橋,屹立千年,不朽守望的橋。你在北疆,我在南國,生不相伴,死不相隨,唯錦書雁字聊慰相思。
世人只道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
我在江南,我是斷橋,一座孤獨的橋。此生里,註定了我只會在江南的煙雨里孤獨終老。猶記得,曾對你說過遙望也是一種幸福。既如此,讓我此生里--采一把紅豆,拈一朵初綻的花,披一蓑煙雨,與你遙遙相望,一起終老,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