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迷濛

　　煙雨迷濛

　　範文倉

　　近日來金沙江邊近日樓前，烈日燒透了岩石的心，白雲蛻化出火紅的霞光。樹上的蟬聲和溪澗邊稻田裡的蛙聲，此起彼伏，捲起狂濤拍天浪。

　　忽逢夜雨敲窗，覺得是平日里的原始物語——白楊蕭蕭，樹聲如潮。沒有閃電也沒有雷鳴，一切都靜悄悄的在黎明前來臨。

　　彼及曉色雲開，已然沒了往日的萬里晴空，有的只是煙雨迷濛。屋檐上滾落下如線如豆的雨滴，彈奏出八兩清音，驚醒了長江萬里夢，奔來眼底的卻又似萬古風。迷濛煙雨，遠去了鐵馬冰河，黯淡了刀光劍影，淹沒在五尺荒塵古道。

　　滾滾長江東逝水，茫茫蒼山西來峰，已經空絕影蹤，唯有遠處的牧笛縷縷破我層寂。閃悠悠的牧歌子夾雜着清清脆脆的幾聲鳥兒啼鳴，輕飄飄的飛過天的那一邊去了，不着痕迹。

　　寒山石徑，斗折蛇行，勾連着幾間半山腰裡的瓦房，在煙雨稀疏時尚還依稀可見。雲里霧裡，儼然聊齋公蒲松齡言談中的奐山山市，像極了李樂薇所說的空中樓閣。遠遠近近，明明滅滅；若隱若現，如夢如幻。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雨細細的繚繞在茫茫天地間。楊柳稀疏的倩影，虛無飄渺地搖曳在半空里。玉竹瘦瘦的身影，籠罩在迷迷濛蒙的煙雨中，翠色慾滴的濃綠掩映在柔和的薄紗下。怎麼那不就是鄭燮潑墨縱橫的《蘭竹圖》嘛！

　　雨漸漸的愈發的細了，如纖弱的塵埃，如煙似霧卻淡淡的，迷濛的煙雨終歸散盡。蒼茫大地漸漸明朗地勾漏出約略的几絲輪廓。農家灰暗的瓦縫間冒出裊裊炊煙舞在長空。煙雨迷濛中遁跡的群山慢慢顯形，龍盤虎踞於霧海里，龍騰虎躍於雲海間。

　　雲蒸霧烈。那是雲還是霧？哪兒是天上哪兒是人間？小時候媽媽對我說：“有山的地方就有雲，雲在傍晚睡在遠山頭，睡夢中的雲是直插九霄的山，可是山也沒有人的腳背高，而人的頭頂上卻有一片碧藍的蒼茫的天。”

　　煙波江上，漁舟唱晚。啼鳥歸巢，牛羊下栝。我家就在山的那一邊，近在咫尺卻又遠若天涯。夜闌卧聽風吹雨，待到夜色蒼茫，萬籟無聲，我便在風中雨中在夢中騎着群山萬象還有盤虎卧龍，攜明月一同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