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生,海生
火紅的山丘,象一輛高大女神的自行車,象一女孩畏懼群山,我將在暮色中抱住一棵孤獨的樹榦,我要在你的乳房下坐到天亮。
——《山楂樹》
我出生在安徽省安慶城外的高河查灣,山楂樹環繞四周,我傍坐着它,盼望果實成熟,就想依偎在母親懷裡,急切着乳汁的餵養:這裡的大海肥實而寬廣,我依附着它,溫祥的想象,會有一所我和親人的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我是查灣的孩子,有着一如查灣美好真實的名字——查海生。我在查灣的大海,有着這土生土長的夢,在夢中茁長。
當我不再和海水纏綿,當我不再擁抱這片土地,點一根火柴,燒了這夢如海市蜃樓。我該是自豪、驕傲,滿載查灣的厚望,將在帝都的北大校園深造成才。我是自豪,我是以哺育我的查灣為驕傲。我的夕陽,我的容顏,那裡有三分之一。
我無限熱愛着新的一日,今天的太陽,今天的花,今天的花椒樹。
——《幸福一日致秋天的花椒樹》
我有着一頭蓬亂而瘋狂生長的頭髮,煥然是我奔瀉的於查灣的思念,不折不饒地蔓延。是嚮往故土的信念中冗雜地參和着現世的不安。我不會理髮,我不會去梳理,就像從不敢去理清查灣和現實的區別和聯繫。現實映照夢想,許我隻身打馬過草原,回抱查灣。
亂髮下突兀生長着一雙漆黑、迷籠的雙眼,像查灣的海。眉眼與睫毛是查灣的山楂樹,有我坐在一束麥子上回家,我經過它們,卻不知道,也不清楚,山楂樹頭自大海平升的曙光,是什麼意思。
高挺的鼻樑,極力張大鼻孔,只為此時身在北而依舊能捕嗅到自南而來的查灣的泥土氣息。
這是上下兩片厚腴的嘴唇,這是對查灣深愛、眷顧的凸顯。
麥黑的膚色襯着這張溝壑的臉,擺寫滄桑,訴說離殤。這坑坑窪窪的,如一道道山川的、一條條河流的皺紋,是查灣的土地。我給查灣的每一條河、每一座山都取過一個溫暖的名字,附着查灣的故事。查灣是否還記得我的依稀的如今的樣子。
你不能說我一無所有,你不能說我兩手空空。
——《麥地與詩人·答覆》
我深愛的查灣,查灣灣頭有一個佝僂的老婦,她將查灣的兒子放逐,又心心念念地憧憬、期盼查灣的兒子。在這繁麗的一片地,開創着美好的明天。我無所作為,我只是一個詩人。只會歌頌生我育我的查灣。於此,落魄的詩人再回不到查灣,日夜積憂,夢與現實重疊,分不清來回的路。得到的尚未得到,該喪失的早已喪失。查灣已不認識我,也不屬於我。原來,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因為遠方的風夾雜念白在此地與我相遇,過後便是背道而馳。
買醉的歌謠,唱不盡的人世心酸,兩行清淚,咽一口烈酒迴腸。昨夜,我沒有遇見,今日,我便遇上了世上的一切。漫無目的地走在火車站軌,多年前查灣來的孩子,你自哪條軌而來?
我徘徊在夢與現實的邊緣,鐵軌縱橫交錯,可哪一條也到不了查灣。我身無分文,沒有回程的車票也沒有當個窮小子回查灣的厚顏而苟且偷生地貪耗查灣的藍海。
我迷糊地躺下了,在這回家的軌道上,心就像一列飛馳的火車,駛向查灣。我的懷抱朝下,擁抱着大地,就如懷抱着查灣,安靜而祥和。不驚擾哪怕一分,火車“突突”駛來,我回到了查灣,依舊有藍藍的大海,碩實的山楂樹,多了查灣,喜上眉梢的老婦。
駛過的火車將我和大地融在一起,遠方的風當你與我相遇。請不要遠走,查灣的兒子托你將被我稱為泥土的再次生長的屍體,反哺在生我育我的查灣土地。
我是土地的詩人,春天,會有十個海子,來替我深愛,這查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