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無論走多遠,走到什麼地方,是顯達還是落魄,都有一樣東西,無論是從心理還是靈魂,都不會割捨的東西,這個東西,就是故鄉。
有時候想,故鄉,也許就是離開了太久就終生再也不容易永久落腳的地方吧?從這個地方出生,在這個地方成長,生命的過程中銘刻着這裡太多太多的記憶和音像,生命的骨子裡吸吮了這裡太多太多的營養,融進了血液里,融進了生命里。而人生,為了生計,總不免又得從這裡出發,像一隻飄飛的風箏,從這裡起飛,翻越千山萬水,漂泊異地他鄉。亦或就會像這裡的一汪春水,從龍泉里流出,一去不復,奔流到海,但無論流向何方,血脈深處,卻清澈悠長。
生活在小城裡,離故鄉並不算遙遠,但細算起來離開故鄉也已經有三十餘年了。雖然,在年年的好多時候,總要短暫的回到故鄉觸摸那熟悉而溫熱的味道。故鄉在年年的變遷,老屋是一年比一年老,新房是一歲比一歲新,熟人是一年比一年少,故鄉的容顏也是一歲比一歲陌生,但心底里那份對故鄉的溫暖親切和眷戀卻是一年比一年深。無論在小城,還是鄉村,在天涯還是海角,在魂里還是夢裡,在白天還是夜晚,對故鄉的眷戀,總是一個割捨不掉的牽挂,在生命的深處,隨着年月的流逝,一直不停的慢慢地滋長。
有人說,故鄉,是一個離開了就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年少的時候,總覺得這樣的話語有些幼稚。離開故鄉,又年年回到故鄉,日子長了,生命中就蘊積了太多太多日漸濃厚的東西,忽然才感到這句話的分量:故鄉,的確是一個離開了就再也回不去的地方。故鄉,是遊子離開時的一個永恆的定格,歲歲年年,不變的是對故鄉的記憶,回味和情感,變幻的是故鄉時時刻刻都在變化的人事和模樣。
從故鄉走,又回到故鄉,常常總有一種別樣的情愫在裡面,雖然離故鄉並不那麼遙遠。正月,故鄉的年味是最濃的,門前的車路上是三三兩兩穿着新衣背着挎包串親走門的人群,道場上的孩子們個個喜笑顏開的踩着高蹺打着破牛,大紅的對聯下是一波一波孩子大人們一陣一陣放下的鞭炮皮,偶爾山谷里又迴響起一陣清脆愉悅的炮聲,屋子裡的媽媽們笑盈盈拿出自家製作的果子盤子擺滿桌子,到了吃飯的時候,家家屋子裡就是半天半天的歡笑聲,猜拳聲,杯光交錯,一年的喜悅和喜氣就這樣盈滿了滿面紅光的臉上;三月的故鄉是不願下江南的,溪水清清,楊柳依依,鴨兒嬉戲,水牛翻地,十八盞龍泉齊聲奔涌,一陌陌秧田苗長雀飛,山前樹兒泛綠,屋后炊煙升起;五月,魚游蛙鳴,山花盛開,麥浪起伏,漫山竟翠;八月的故鄉,稻浪翻滾,五穀歸倉,山菊流金,野果飄香;最是那四面八方匆匆人流超故鄉趕的臘月,凝聚了一年鄉愁的遊子,把漂泊了一歲又一歲的親情友情和鄉情匆匆忙忙地籠聚在巴掌大的故園裡,在一片團聚的臘酒飄香中,故鄉醉了,遊子也醉了。
從故鄉走,回故鄉去。故鄉的容顏,歷經了歲月的摩梭,總是在不斷的變遷。在現代的“美容”中,故鄉的木柵瓦屋漸漸的少了,青磚水泥的小樓橫七豎八的挺立在故鄉的頭上身上腿上和腳上,縱橫阡陌的稻田和星羅密布的龍眼成為了我永久的記憶,纖纖楊柳枝隨風搖曳在故鄉那原始而豐碩的田埂上。只有那老阿婆蒼老的容顏,雙廟子斑駁的古樹,老龍泉不變的流水,陰坡山恆久的眼神,大瓦寨滄桑的圍岩,還有我家的老屋那樸拙的板門,粗糙的的土灶,破亂的房檐和烏瓦,房后那仍然一片蔥蘢的大竹園 ,成為故鄉依然未變的芳顏,時時激起我心中一抹甜蜜的激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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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故鄉,我常常緊緊地抓住故鄉的衣角,恆久而又深情地佇立着,張望着。在故鄉遊走,走啊走啊,深情的漫步在故鄉的地盤上,不覺得絲毫的累,不願意止步,也不願意走出故鄉的視線,就像一個人從生到死,總也不會走出故鄉的影子和圈子。
有一位偉人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一個真正的戰士,要麼戰死沙場,要麼回故鄉。在如今這個爾虞我詐物慾橫流的世界里,在外面闖蕩三十多年了,飄泊半生,庸庸碌碌,無為而歸,浮生虛度,看來今生,作為一個戰士,我不能戰死沙場,只能回故鄉,作為一介武夫,我不能闖蕩疆場,也只有回故鄉。
浮生半生閑,寧願回故鄉!
一壺故鄉水,半撮青山菊,放下紅塵事,聊以半生余。-----依然故鄉山河水,放下心思回故鄉。不是身體,便是靈魂,總有一處會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