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南通之旅是住在昕兒家的,在石港。
石港,是一個小鎮,一個被昕兒不厭其煩的定義為“人傑地靈的千年古鎮”。相形之下,我就顯得詞窮於朴席的家鄉了。因為不常在家,因為不曾認真的去了解家,到今天,我也只是用一個孩子的筆觸寫着幼稚的思鄉,那條彎彎曲曲的小路,路上那些被水雨水衝掉的沙子,門前的與二奶奶家連成一片的蘆葦,村頭不時張望的身影熟悉的二老……
這便是我全部的對家的思念了,父母呢?
昕兒家三口,父母和她,在早前分配的不大的教師宿舍樓區。房子不大,可是住三個人,足矣。傢具不新,可是足以充當裝扮的家什,母親不再美貌,卻在對子女的嚴肅中有着一種慈祥,父親沒了遙想當年的帥氣,卻少不了曾經的幽默與閱歷的殷實……
我要怎麼描述自己對這一家的羨慕呢?一頓飯,一場飯後的閑逛,便寫滿了我對這樣家庭的嚮往了。
那頓飯,對他們一家來說,或許沒有差別,和平常的每一餐一樣的象徵著團聚的飯,只是多了一個人而已。而我,卻吃出了滿滿的幸福與羨慕。在餐桌上,我很少講話,倒不是因為生分,而是覺得沒有什麼更比看這和諧的一家再美的事了。
看他們輪着夾菜,當然並不會忽略我的存在。聽他們說身邊的趣事,雖然是聽不懂的石港話,但從彼此滿足的笑中,我能夠嘗到其中的融融之愛。
那個時候,我沒有悲觀,只是不禁之間想到了遠在洛陽的父母,身在家中的二老。很小的時候,父母便外出工作了,我是被二老照顧一直到今天的,對我,父母有着一種無奈的不舍,二老有着一種無言的責任。
記得去年在洛陽製作一個“全家福”的相冊時,寫到過這樣兩句話,“萬家燈火時,洛揚鹽三分”。老媽看了之後,忍不住的哭了。因為當晚,我將要離開洛陽回校了。她一本正經的對我說,“每個人都要有個自己的事做的,早些去學校吧”。她又掩面嗚嗚地說,“要是可以永遠在洛陽,在我們身邊就好了”,這是一種怎麼樣矛盾的心情啊?火車是晚上十點多,那晚,我們去了“菲斯特”吃了牛排,大家都吃的很沉默。其實我們是有太多的話要說了,可怕了幾目相視之後的濕潤。我知道父母是有好些話要對我說的,尤其是老媽,可最終還是沒說,她更是怕,一張嘴說話,便是一臉的離別淚。
一家五口,歡聚一堂,這樣的機會還是有的,就像昕兒一家那樣,只是不能過分奢侈的期許有多麼的頻繁,一年只有一次吧。每年的除夕之夜,無論再忙,不管再累,父母總是會趕在大年三十晚吃飯前回來的,然後,一家人,忙成一片,笑成一聲。對我而來,再冷的冬天裡,都有一種愛的期待,那便是越過冬天走向春天的那個除夕,那場其樂融融的年夜飯。
太羨慕昕兒了。在一個離家不遠的城市學習,只要找一個空暇的周末,便可以全家歡聚一堂的說笑,就像平常的那天我所見的一樣,互相夾菜,彼此玩笑,直到吃下飽飽的一餐滿滿的愛。
那天晚飯過後,我、昕兒還有她老爸去散步了。這是一種何等清閑的飯後呀,到今天我還記得那份和諧的步調,誰都不說累,直到把那個叫石港的小鎮轉了個遍。
夜行,在那樣一個之於我完全陌生的地方,什麼都是新奇的,那些不曾走過的路,一些白天看見的商場,在夜晚,總給我一種說不來的遠離感,除了身邊的昕兒,和只有了一餐之交的叔叔,我是真正的陌生人,然而卻戀上這種未知的感覺。
昕兒說:如果不是我老爸,我是打死也不敢走這些路的。
他老爸笑了,彷彿就因為這句話而證實了自己在女兒心中的重要,而我也終於可以懂得那個在洛陽的清晨,老爸再累也要陪我一同散步的決心了。
其實從小到大的獨立,讓我更多的時候喜歡一個人瀟洒的行走,可是那天,那個夜晚,我和昕兒只是緊緊的跟着叔叔,一步也不離的,聽他講着這個小鎮的故事,和一些和自己有關的經歷……我甚至把他想象成我的老爸,正在陪我走在洛陽的牡丹廣場,聽他說此去今年的花會展……可是,那是一種怎麼樣的奢求啊。
思念,泛過了滿腳的路,湧上心頭,可是,我還是懷着一種滿意,一種自足,和昕兒牽着手,跟着叔叔走了很遠很遠,直到路更黑的時候。
我在石港只住了一晚,然而它給我的回憶遠遠高出一餐晚飯,長過那晚走過的路。
第二天從她家離去準備去南通市區的時候,我感覺已經在這兒待了很久了,久到讓我甚至在某時抵達過洛陽,回過我的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