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花開不記得是那一年,院子里長出一棵蒲公英。就是這棵蒲公英,花開花落,沒幾年,小院子便長滿了蒲公英。每到春季,青草還沒有發芽,蒲公英便急急忙忙地探出頭來,一個葉兩個葉,用不上一個禮拜就會長成碗底大小,等到小草青青時,蒲公英早已是黃花滿地了。望着滿院子的蒲公英讓我想起許多兒時的記憶。
我的童年居住過許多地方,但無論住在哪裡都與蒲公英有着不解之緣。記得小時候我家生活十分貧困,父親一個人掙錢養活全家七口人,母親為了讓我們吃飽肚子,幾乎每天都要到野外挖婆婆丁,腌鹹菜、蘸醬吃、包包子當包子餡吃、熬玉米面子粥當輔料吃。母親想方設法做到粗糧細作,在我們的眼裡,母親甚至能做到“無米之炊”。記得那是在三間房屯住的時候,父親在城裡上班,經常不回家,母親不但操持家務,還要乾地里的活。有一次,母親在外面幹活回家,東找西找找到一個玉米面袋子,把玉米面全部倒在盆子里也僅有一小碗,那年,母親已有我們姐弟三個了,姐姐最大也只有11歲,我當時僅7歲。母親看着我們說:“大姐帶上菜刀,大哥帶上筐,你拿袋子,我們挖菜去。”母親就像班長,帶着我們姐三個排着隊走向荒山、田野,尋找婆婆丁。那天我們挖了一面袋子婆婆丁,回來后,母親把婆婆丁洗凈,放到玉米面子粥里,再加上鹽和蔥花,雖是苦中帶着咸,但是我們吃的很香很香。第二天,母親早早起來,扛上半袋子玉米,到幾里以外的碾房,一個人把半袋子玉米碾成碴子,再扛回來。想想當時母親真是辛勞,在家是主婦,在外是勞力,一肩擔起我們祖孫三代的衣食住行。在那個年代母親沒有讓我們餓肚子,沒有讓我們衣不蔽體,我們體體面面地長大成人。在我們成長的過程里伴隨着母親的慈愛,同時也有婆婆丁的苦澀。
那是一個大風天氣,沙粒打在玻璃上劈哩啪啦的響,之後就是大大的雨點下來了,一陣比一陣急,望着窗外的雨水順着窗欞不停的流,我們想到母親還沒有回來。“誰能出去找媽媽?”大姐在問我和大哥。“我去!”我和大哥異口同聲的回答。就這樣我和大哥一起挽起褲腿角,光着腳丫走進了瓢潑的風雨里。我們沿着一條不算寬敞的馬路向前跑。這條路是通向城裡的路,是爸爸上班的路,幾裡外的路邊就是大面積的田地,田地與馬路之間有一片小樹林,那裡是母親常去挖婆婆丁的地方。大哥拉着我一路小跑,當我們氣喘吁吁來到這裡時,眼前的一幕讓我和哥哥驚喜若狂。在雨線里,一個高大的身影一隻手扶着母親的臂膀,一隻手提着筐,筐上苫着麻袋,正在往家走。那是父親,幾天未見面的父親。他們看見我和哥哥來接母親都很高興,大哥從父親手裡接過筐,一個勁的問筐里是什麼?父親說:“是好吃的。”我掀開麻袋看,原來是一筐婆婆丁。“我還以為是什麼好吃的呢,又是婆婆丁。”父親笑了。回到家才知道,婆婆丁下面是父親從城裡買的餅乾,還有一包橘子瓣糖塊。風雨交加的一天,我家熱鬧的就像過年一樣。餅乾、糖塊、婆婆丁,還有風雨中的父親母親,在我的記憶里是那樣的刻骨銘心。
後來,我又有了三弟和四弟,全家人隨着父親搬進了城裡,吃上了供應糧,生活也慢慢的有了好轉,婆婆丁也逐漸的退出了我們的生活。我們一天天長大,上學、工作、結婚生子。也終於知道了書本上的蒲公英就是小時候經常吃的婆婆丁了。
今年,院子里的蒲公英花開的特別的旺盛。在清晨太陽的光照下,在蒲公英翠綠的葉片間,一眼望去金黃一片,還沒到中午,花兒就逐漸收起了。之後是黃花變少了,白花變多了,那絨絨的、透雕般剔透的、如棉似纖的白花就是蒲公英的孩子,一個個撐着小傘站在蒲公英的手掌之上,在風兒來到之時,蒲公英用盡全部力氣把她的孩子送上成長的旅途。
母親就像蒲公英一樣,用她的手心把我們姐弟五個捂大,再慢慢放飛。如今,我們飛走了,遠離了母親,母親也就老了,孤獨地守在父親身邊。今年春節,我問母親想吃什麼,母親說想吃婆婆丁。逗得我們全家人都笑了,只有我沒笑。
我在想,母親是不是真的想吃婆婆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