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同事送我一隻小花貓,它身長有20公分左右,長相可愛,叫聲甜細;出生不到倆月,卻很聰明,懂得和人親近:一看到人,總是歪着小腦袋,朝人甜甜地叫一聲“咪嗚”,來和人打招呼。同事再三叮嚀我,一定要對小貓好點,並給我交代了小貓愛吃什麼飯食,什麼時間餵食等細節,我欣然接受了這個禮物,並向她保證小貓在我們家一定會很幸福的。前三節沒有課,我立即把它帶回去,作為一隻有生命的玩具,我想女兒一定會欣喜若狂的。
帶到家裡,女兒一看就喜歡,儘管還不敢用手摸,但卻一直尾隨着它跑來跑去,不住地喊着:“貓咪,過來和娃娃玩。”而我忙着給小貓準備休息的地方。我找了一個鞋盒子,給裡面鋪了一些棉花和海綿,然後,找了一個沒有用過的煙灰缸,算作它的食具。這些東西,放在衛生間一個角落裡,算是給小貓收拾了一塊自己的領地。我把小貓寶進去,放到這個小“床”上,讓小貓體味新家的感覺。可小貓總對這個家很不習慣,也許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連煙灰缸里的牛奶、麵包也不屑一顧,總是跳出自己的窩,在各個房子里跑來跑去,好像一位小主人,對新家充滿好奇感、新鮮感。女兒端着盛着貓食的煙灰缸,尾隨其後,那認真勁,好像家長正在追着一個淘氣貪玩不好好吃飯的孩子。讓人忍俊不禁。
這下好了,女兒該有一個好玩具了。
小貓的到來,給家裡增添了許多快樂。
晚上睡覺的時候,女兒不要妻子,一定要小貓陪自己睡,我們騙她小貓晚上會抓娃娃的,她才作罷。特別是吃飯的時候,女兒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拿着勺子,用力地從碟子里舀一勺子菜,騰騰騰地跑到我母親(我母親已經八十九歲了,癱瘓了五年了,一直坐着輪椅)跟前,吃力的將勺子里的菜塞進我母親的嘴裡;或者乾脆直接用小手撮起一條菜葉,扔到我們的碗里,然後爽朗地一笑。現在她再也不考慮我母親和我們吃飯的問題了,而是將全部熱情傾注到家庭新成員小貓的身上。菜一端上桌面,她就拿着一雙筷子,將一條小魚夾到煙灰缸里,然後邊喊“貓咪吃飯飯了”,便向我母親走去,一把拽住小貓的脖子——和小貓短短一天的相處,她已經不害怕小貓了,——將它拎到煙灰缸前,讓小貓吃飯,而自己則蹲在小貓跟前,笑眯眯的看着小貓進食,一點也不在意別人。妻子將她抱到凳子上,將小碗放到她面前,她還是溜下凳子,一定要親眼看着小貓進食,那專註入迷的神情,就像我們欣賞她表演憨態可掬的節目那種表情一樣,融合著讚許、鼓勵、愛憐的目光。看着女兒如此的愛貓,我暗自慶幸,儘管妻子不喜歡貓呀狗呀的這些小動物,可這隻小貓畢竟給女兒帶來了無窮的樂趣,擴大了女兒的玩具範圍,也給癱瘓的母親找來了樂趣;更重要的是,她培養的女兒愛護小動物的習慣,這真是一樁美事。我也相信,小貓在我們家裡,一定會像在同事家裡一樣,幸福地成長。
這樣的日子沒過一個禮拜,一天中午,我放學回家,剛打開門,女兒便一把抱住我的腿,傷心地哭了起來,什麼也不說。我不知道怎麼了,還以為妻子訓斥女兒。我問她為什麼哭,她這才告訴我,小貓死了。聽到這個噩耗,我也極為痛心。妻子告訴了我小貓死的原因:
給小貓喂早餐時,不見小貓,女兒去各個房子找,終於在母親的床上發現了小貓。又像往日一樣,女兒用自己習慣的動作,小手抓着小貓的脖子,把它拎到客廳。到了客廳,妻子找煙灰盒,等給小貓放好食物,女兒將小貓往地上一放,才發現小貓躺到地上,不再叫了。這麼大一會工夫,小貓就窒息而死。
小貓死了,死於女兒的愛!而女兒對小貓的愛確是不容懷疑的。
想起前幾次,幾次看到女兒拎着小貓,我還告訴過他,不能這麼抓着小貓,可僅僅是告訴而已,心想小貓還不至於如此短命,可正是女兒這種我們毫不在意的愛貓的舉動,殺死了小貓。不光女兒痛苦,我們全家人都很痛苦。
下午,我找了一把鐵杴,帶着女兒,來到郊外的一處空地。我選擇了一處野花怒放的地方,挖了一個小坑,將我的小貓埋葬了。為了能記得這個地方,我特意堆了一個小墳堆。女兒問我:“爸爸,小貓還會回來嗎?”我告訴他:“小貓不回來了,它和別的小朋友玩去了。”我們在小貓的墳前又放了一些它愛吃的小魚,默默的呆了幾分鐘,在着幾分鐘里,我不知道自己想了什麼,其實,什麼也沒有想,腦子一片空白。再看看女兒,像一個大人一樣,什麼話也不說,默默地站着。
我為小貓短暫的一生而感到惋惜,作為動物,它的一生應該是幸福的,不管是前任主人還是我們,都對它傾注一片不容懷疑的愛心,可誰能想到小貓的結局卻是如此的不可思議,一個極不過分的壽終正寢,竟然成了我們美好的奢望。如果當初女兒不喜歡小貓,那或許至少不會有這種結局。
世上有許多事情,從動機、行為是很難推出必然的結果的。也並非一切東西都遵守邏輯規律,這或許就是自然的豐富性,神秘性。就像小貓,它不是自然老死,也不是被別的動物吃掉了,不是自己不小心從什麼地方摔下來死了,至少那樣的死法,更能激起人們去關愛它。可誰能料到,它卻死在女兒純真的愛中,而這種愛,的確不是捧殺,更不是溺愛。這的確是我們始料不及的。
不是所有的美,都離開得那麼輝煌,那麼悲壯;有時甚至我們很難用“悲劇”或“喜劇”這兩個詞來概括它們的一生。但是,不管什麼結局,人們對那種曾經感動過自己的美,是沒法忘掉的。而它出人意料的結局,則更為這種懷念蒙上了一層凄迷的色彩。
這也許就是我能為我的小花貓所作的祭文。
2006年11月15日於迂公齋
2006年12月29日整理於臨潼區臨潼中學語文教研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