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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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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有一些人,會不經意地撞開我記憶之門,我好像聽到遠遠地從故里吹來了風聲。我只想輕輕地撫平內心的焦躁和不安,好讓他們也活得坦然,去得坦然。

  賴娃的壓瓜鏟

  賴娃三個哥哥的年齡都兔子跑過頂了,仍打着光棍。眼看自己也老大不小,臨近河沿了。賴娃就偷偷地提着祖傳的壓瓜鏟去了四川。

  連高小都沒上過的賴娃,對田地里的活很精通,犁地靶地揚場搖耬樣樣得勾。但最得勾的是種西瓜,種西瓜的功夫在壓瓜,從第幾個葉開始壓第一鏟,到第幾個葉壓第二鏟,第幾個葉處讓西瓜坐上胎兒,很有講究。還有,什麼時候翻瓜,讓瓜不至於長得偏頭,或者半拉青半拉白像個三花臉,好有個好買像。什麼時候瓜果最甜,最好吃,這些賴娃都懂。

  那時地剛分到一家一戶,人們對土地的熱情不亞於晚上摟自己的老婆。自家的土地生產出來的東西,除了上交皇糧,留足口糧,還想有點零錢花花,好隔三差五買點豬肉改善一下生活。賴娃一到四川,給自己胸前掛一個紙牌,寫上“代聘種瓜”,條件是:有吃住,工錢隨意。這正中了大夥的心意。這年頭,吃的自然不缺了,住可以打地鋪,住瓜棚,瓜換了錢再給工錢,多少隨心,只要賴娃不計較。於是

  賴娃很自然地成了幾家的共有的西瓜師傅,整天周旋在幾家的田地。憑着壓瓜的絕活,也着實給當地人掙到了錢。

  賴娃相貌堂堂,勤勞實在,在他鄉人眼裡,也算是一表人材。已生了兩個孩子的麻香,從言語中知道賴娃和自己同年同月出生的,平添了幾分喜愛。每次輪上她家送飯,她就會在粥底下藏兩個剝過皮的熟雞蛋。賴娃也心領神會,給麻香家的瓜地拾輟時也格外上心些。賴娃夜晚做夢多次摟着了麻香,然後自己便偷偷地笑醒。

  一個夏天的中午,一絲風也沒有。天熱的讓人沒地兒藏,瓜地里只有賴娃一個人,他顧不了許多,光着身子到地頭的水溝里洗了一陣子,剛回到瓜棚,準備穿上褲頭,送飯的麻香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饑渴的賴娃終於讓美夢成了真。

  三年後,賴娃領着一個女人回到了家鄉,這女人就是麻香。

  賴娃用自己掙的錢,又多少籌借了些,蓋起了新房,和麻香過上了好日子。莊上的人都說賴娃有本領,不花錢,領一個。多少光棍們甚至都產生了去四川領女人的念頭。只有賴娃心裡有數,最應該感謝的是自己的壓瓜鏟。從此,每次用完這把壓瓜鏟,就像對待榮譽勳章一樣掛在堂屋的牆上。

  好夢不長。

  有一天,賴娃在地里幹活,突然眼前閃現一個熟悉的影。定睛一想——麻香丈夫。就撒丫子往家裡跑,把女人鎖在屋中,又將外面大門也鎖上,再回到地里。

  “鼻子底下有個嘴”,麻香丈夫終於尋上門來。在門口等賴娃開門。賴娃裝做從地里回來,又裝做這事從來就不知道,然後又熱情地把麻香丈夫往屋子裡讓。可一摸兜,鑰匙丟了!就說大哥,你等等,鑰匙一定是掉地里了。來回地周旋,最後經不得麻香丈夫:“賴娃拐了我老婆呀”的吆喝,還是打開了大門和堂屋的門。賴娃癱坐在地上,等待玩完了的命運。

  不想,麻香丈夫進了屋,一個人影兒也不見。

  透過房頂漏下的幾縷光,賴娃明白了麻香真的是死心踏地跟了他。

  麻香丈夫來往幾次尋,麻香只是東躲西藏,沒見着人影。終於死了心。但是賴娃總覺是一塊心病。他常常把麻香鎖到屋裡,只說是不想讓她下地幹活,讓她給他生孩子,讓她坐吃等穿。

  賴娃和麻香又生了一個男孩和兩個女孩。轉眼孩子們也都成了家。

  很多時候,麻香摟着賴娃的脖子說想他原來的兩個娃。

  一天晚上,倆人嘮了半夜,說有機會回四川老家看看。末了,賴娃說你睡吧,我去牛棚看牛。

  第二天早上,賴娃喊麻香起來吃飯時,麻香僵直在床上渾身透涼。

  賴娃一頓號啕驚動了鄰居。賴娃拿了路費,央求鄰居幫忙去叫麻香的四川的倆個兒子,好圓麻香的心愿。

  麻香的兩個兒子來到后,把她生母身上的衣服扒了個精光,沒發現什麼遇害的跡像。然後又請法醫開了膛。

  賴娃只是木然地說:麻香想家了。

  等麻香下了葬,麻香的倆個兒子敲碎了賴娃的踝骨,然後走人了。

  賴娃忍着巨疼,一聲不吭,爬到屋裡,取下掛在牆上的壓瓜鏟,使盡平生的力氣,隔牆把它扔到屋后的泥塘里。

  甘蔗王阿邱

  阿邱像是為甘蔗而生的。

  小時候,媽媽給他買過甘蔗吃,蜜一樣,過嘴不忘。

  阿邱上學很是用功,特別是算術學得最好。有一次拿芝麻換油,買油的少給了他家一兩油,愣是讓阿邱給算出來了。他說,二斤半芝麻一斤香油,一斤芝麻四兩油,一兩芝麻四錢油不是明擺着的嘛。這件事,在村上傳開了,村上人都誇阿邱小小年紀恁聰明,將來一定是塊好料。可天有不測風雲,阿邱的爹死得早,沒人去掙工分,一家子就沒了吃的,阿邱娘也無奈,供應不起阿邱上學,阿邱就輟學上地掙工分,後來阿邱看只靠土地養活不了一家人,就學着販賣甘蔗。

  那時的甘蔗就像那時的人,缺少營養,一個個麻桿一樣精瘦。精瘦的阿邱用一個駕子車拉着長長的甘蔗,東一個集西一個集地叫賣,特別是逢上年來節到,唱戲演電影趕廟會,生意就更火,連削帶刮,不亦樂乎,每天掙錢由塊兒八角到三塊五塊,不在話下。家裡有了會買甘蔗的阿邱就不會缺吃缺喝,阿邱娘心裡也舒坦些。

  日子越來越好,甘蔗的品種也被改良,粗壯汁多營養豐富。阿邱也由於過早地經商,順應了市場經濟發展,賣甘蔗也賣到了城裡。每年甘蔗一上市,他就用大卡車從南方批發回來,在市場上堆得小山一樣,再轉手批發和零售一條龍,甘蔗生意做得很有氣勢,人們都喜歡稱他“甘蔗王”,他總是嘿嘿笑笑,然後說那裡那裡。阿邱用自己掙的錢在城裡也買了屬於自己的小樓,從鄉下把娘也接到縣城裡,安度晚年。

  冬天每年準時降臨,尤其冰天雪地的時候,甘蔗吃到嘴裡冰涼,阿邱的生意自然清淡。阿邱便自製幾組簡易烤箱,把甘蔗截成尺把兒,在烤箱里一字排開,烤得甘蔗直冒熱氣。一塊錢一截,好吃不貴。甜到嘴裡,熱到心裡。人們走到阿邱的甘蔗攤前,高聲地喊:阿邱,來倆截兒。阿邱喜滋滋的。

  一日,阿邱患上感冒,咳嗽不止。上醫院去看,醫院裡排出很長的隊,讓阿邱有點生威。心想,這年頭,人們是有錢了,不像過去他爹那時候,有病在家耗,除了用些土法外,只能等死。更何況現在看了病,住了院,國家還給報個七成八成的。

  阿邱惦記着自己的生意,但一想人家能治療我也不能在乎這幾個錢。化驗,透視,中藥西藥,一下子整了三五百也沒治不好一個咳嗽。

  別人就給他支招兒,你自己買的有,喝熱甘蔗汁呀。阿邱又是嘿嘿一笑,這好辦,從烤箱取出幾截,用石礁一舂,趁熱喝下,果然咳嗽好轉。

  多年了,阿邱只知道甘蔗是能清、能潤,甘涼滋養的佳品。沒想到還有藥用價值。阿邱感到商機來了,靈機一動,買來榨汁機,邊榨邊加熱,一杯兩元,甘蔗攤前放一個小喇叭,不停地喊出:“甘蔗汁——清熱潤肺治咳嗽!”

  我們這一帶,冬天氣候乾燥,一熱一涼容易引起肺部感染,傷風咳嗽地人特別得多,阿邱有一個表親在市醫院,他打聽到一個單方:川貝,冰糖,白梨,甘蔗根兌一起熬湯,連喝上幾次自然見效。

  阿邱託人把單方放大掛在自己攤點前,文字里還引用了唐代詩人王維在《櫻桃詩》中:“飲食不須愁內熱,大官還有蔗漿寒”的句子。在買賣的間隙把剁下來的甘蔗根一一收拾起來,一來講究市場衛生,增強環保。二來用塑料袋子裝上,可以免費送給需要的路人。這下子人們對阿邱又一次刮目相看,阿邱的甘蔗生意真的又一次火爆起來。整天從早到晚忙個不停,他看到人們有略帶痛苦地咳嗽不止的人從他的攤前經過,喝了熱甘蔗汁的,吃了熱甘蔗段的心滿意足地離開。

  一天,勞累過度的阿邱暈倒在甘蔗旁邊,路人急忙打來120救護車。阿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做了一個夢,夢見很多人給他端來熱乎乎的甘蔗汁,阿邱感覺可甜。

  傻大

  小時候跟傻大一起玩兒,也不覺得他傻到哪去。只是見他老是鼻涕過了河,也不知道清理,掛在臉上亮晶晶的。

  後來長大了,還是那樣子就不大像話了。別人都說他傻,看來他真的是傻了。據說這給他的父母是近親結婚有關,他父輩的事我終於沒有考究。

  傻大沒上過幾天學,因為愛在學校生出事端,不是給這個打架就是給那個打架,但大抵是別人小瞧他的緣故,老師給勸退的,反正那是還沒有義務教育法。

  在家裡傻大除了勞動還是勞動,吃,幹活,睡覺,本來的三步曲,讓傻大總是攪得很亂,吃圓了肚子時,也不撿個背星地兒,就亂拉。有時看到女人就跟着嘿嘿地笑,沒個正經。深夜裡,人家正在熟睡,他總弄出點動靜,讓人們受點驚嚇。街坊鄰居愛理不理他,有時實在看不慣了,就罵他幾句王八羔子解解氣。但傻大生活里沒有憂慮,活得倒還自由自在。

  或許上天不想讓他的父母受到如此的做賤,都早早地下了世,把傻大撇給了他的哥哥和嫂嫂。他的哥哥不聾不傻很正常,就是有點牛脾氣。隔三差五,就要對傻大拳腳相加,修理修理。用他們的話說,就是教育教育。

  傻大活到三十多歲了,也沒有人給他張羅媳婦,原因都是怕他不會養活人。他的哥哥也落得省錢省心,只是把他一味地當妒子使。責任田裡的活,傻大幹得最多,他的哥哥愛出去收個破爛什麼的,這樣也算是多種經營了。

  有些事情還是發生在了傻大身上,但這終究應該不能怪罪於他。但誰能說清呢,只有天知道。

  村上幾個丈夫外出打工的不大正派的女人悄悄盯上了傻大,也難怪傻大長得五大三粗的讓那些近乎守寡的女人眼饞。他們就偷偷地談了一筆交易,一次二十,錢由傻大出,但每次傻大必須蒙上臉,因為女人們不想看到傻大鼻子汗水無休無止地流。

  傻大本身沒有經濟權,只好偷偷地從家裡偷點芝麻綠豆等值錢的作物,去填女人的嘴。沒有不透風的牆,事情還是敗露了。他哥嫂把他往死地里打,多虧莊上幾個老大爺相勸,才有個活口。但是,自此傻大隻有住在村口的破窯洞里,靠乞討為生,再不敢進哥嫂的家門。

  傻大從此信命,不再想這想那了。他到四處要點吃的,也就心安了。但他愛干慣活的手總是閑不住,他總是偷偷跑到原來種了多年的田裡,幹活,但一看到哥嫂們上地,就悄悄地走開,不敢給他們打個照面。有時哥嫂們見了還要向他扔石頭。

  傻大覺得受了空前的打擊。有時偷偷在夜裡去到哥嫂的地里幹活。他堅信。畢竟是一個奶頭叼大的,有一天他們會回心轉意。

  有一次大雨後,村西的河水裡漲得老高。傻大到河邊逛,忽然看到一個姑娘在河裡撲騰着哭。

  傻大憨憨地笑了幾聲,就跳到河裡,和姑娘撲騰在一起。傻大有股傻勁,終於地,姑娘上岸了,傻大卻沒有爬出水來。

  傻大去了,他哥嫂草草地把他掩埋了。人們都對傻大的死說三道四,說的最多的是傻大不該想女人,傻大活膩歪了。

  只有在每年的雨季,傻大的墳頭總開一株淡淡的花來。

  啞姑

  啞姑和我姐是同歲,我的鄰居。和我們不一姓,但按祖上的輩分,應該叫她姑的。

  啞姑不是從小就啞,一次重感冒,打了慶大黴素,可惜沒能上過一天學,就說不清音節了。村上有所學校,她老是靠着教室門口張望,有時老師奢侈地送給她一支粉筆,讓她在地上畫。放學了就跟着我姐姐一起回來,再和姐姐一起領着我玩兒。

  啞姑因為啞,在家裡有時受些打罵是常事,有了委屈就找我姐姐,指手畫腳的“哇哇”一通,被我姐姐勸說一陣子也就平息了。啞姑喜歡抱我,親我,拿好吃的給我。啞姑家有個果園,種有梨,桃,李子,柿子等,只要能吃時,就總少不了給我留下一份,以飽我的口福。我總是一邊狼吞虎咽,一邊看着啞姑笑逐顏開,又落落大方的神態。小嘴巴就會甜甜地說一聲,姑姑,你真好!

  我漸漸長大了,也入學了。啞姑也出落得花朵一樣的美麗,眉清目秀,身後一個長辮子拖在腰間。除了臉色稍有一點黝黑,別的真是無可挑剔。啞姑是後天的啞,所以是不聾的,只是在表達上有些障礙。和別人交流,憑着手勢,憑着認知和觀感。別人見她時,定會生出喜愛,然而在喜愛的瞬間就變成了一種無聲的惋惜。我倒是她忠實的跟班兒,一有機會,就屁顛屁顛地跟着啞姑,做些想做的事。

  啞姑早已開始下地,跟着大人學習各類農活。割麥跺跺,揚場插秧,所有農事必然躬行。啞姑的父親有肺心病,母親身體也比較虛弱,所以她非但要學做針線活,還要上地,總之變成了家裡的主要勞力。

  一次我放學回來,看到啞姑家門口圍了很多人,一問才知道啞姑喝了敵敵畏,人們幫忙往她嘴巴里灌大糞。啞姑怎麼想不開了?我一個小孩子家沒敢多說話,不忍看着啞姑痛苦嘔吐的樣子,就轉身抹着淚回家了。媽媽小聲對我說:你啞姑的肚子大了!

  那時我竟不知道媽媽說的肚子大的潛台詞是什麼,我以為是啞姑吃得撐住了,抑或是肚子里長了什麼瘤子。幾天的日子在我對啞姑的擔驚和害怕中渡過後,我終於知道啞姑是被莊上的一個胖傢伙糟蹋了。那是冬天的事,就發生在啞姑家後院的廁所里。春天脫了棉衣,啞姑的媽媽覺得不大對頭,真的以為是啞姑得了什麼病,一問醫生才知道啞姑懷上了。啞姑媽的追問和毒打,讓啞姑絕望,產生輕生的念頭。那大糞還真管用,啞姑被救了。在家人的再三拷問下,啞姑開始在地上畫,一會兒一個大胖頭出現了。是胖子李!在村支書的協調下,胖子李登門道歉,並拿出了墮胎的花費,做了相應的補償之後,啞姑的父母便忍氣吞聲,不再追究了。自此胖子李也在莊上蒸發了,後來聽說胖子李去了外地,學罷廚師上大食堂里掌勺去了,反正莊上人很少有人見他。

  啞姑也分明到了出嫁的年齡,出了這檔子事,留在家裡當驢子使已不是個辦法了。經媒人撮合,與東庄的一個年齡相仿的跛子結了婚。啞姑表現得出奇的冷靜,大概是認了命的。一切任由父母安排,有時不想表達一句話,有時只是點頭。出嫁的那天,村莊上似乎很清靜,好像人們忌諱着什麼。姐姐和我一直為啞姑的出嫁忙上忙下,最後還是眼睜睜看着一輛用席子卷了一個棚子的牛車把啞姑拉走了。我的目光隨着牛鈴鐺的叮鐺聲消失在飛揚的塵土邊緣。

  啞姑在婚後生下一子一女都很懂事,而且學習成績很好。兒子高中畢業后出去打工,混得小有名堂。女兒考上了本市的一所師範學校。當時師範還是定向分配,啞姑找我大意是讓我給小妹找個像樣的學校,不想讓她的乖女兒受太大的委曲。當時我在教管站工作,二話沒說就滿口答應了。啞姑歡天喜地拉着閨女,並一遍遍地暗示女兒給我鞠躬致謝。我說,妹妹,不用,將來好好孝順你娘就是了。

  後來,我來到城裡上班,啞姑家的小妹也因為教學成績突出被調到鎮中學任教了。去年秋期我隨檢查組下鄉視導,遇上了小妹,見她胳膊上帶着孝章,我急忙問出了什麼事,小妹說她娘中午在苞谷地里薅草,熱死了。我說有沒有別的病症,小妹說也不知道。娘反正是累死的,她只顧教書,沒有好好照顧娘。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這些年,啞姑為了這個家,一直拼着命地干,她知道跛子幹活畢竟不大方便,就老讓着他。她家還承包了幾戶外出打工人家的地,每天從早到晚,沒有閑過。

  哎!我一聲嘆息。

  可憐的啞姑,一個啞讓她沒能上學,沒能像同齡的其他人一樣吃上皇糧。一次婚前懷孕,讓她嫁給了一個跛子,少了多少該有的幸福。這些事故的責任應該由誰來承當?皇天之下,啞姑就只是一抔土,一棵草,一陣風么?

  或許啞姑就是一粒塵埃,生之塵埃落定,如今被命運的季風卷上卷下,又落入荒郊,沉下去了,消失了。而我總是忘不了啞姑給我吃她家的大鴨梨,酸李子,軟柿子時的甜甜地微笑。我眼前不時地晃動着,一個夏天的午後,太陽毒花花地照在地里,啞姑使勁地拔着一棵魔鬼一樣的草,這草怎麼也不能被拔出,然而終於拔出時,啞姑就癱倒在地上,一群草魔向啞姑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