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湖,這近在咫尺的佳人,無數次,我匆匆地與她擦肩而過,竟無緣一睹她綽約的風姿。
酷暑籠罩大地已兩月有餘。今天清晨,淅淅瀝瀝飄起了細雨,天也驀然轉涼。鄰居好友提議去洪湖旅遊,兒子和好友蕭慧、鄭潔敏歡呼雀躍,極力響應。於是,我們決定雨中游洪湖。
從藍田港出發。遊艇疾馳,風聲呼呼,細雨打在棚頂“沙沙”作響。風起浪涌,汽艇在浪尖起伏躍進。浪花飛濺,隨風撒落船艙,驚起小朋友們陣陣愉悅而刺激的尖叫。行不過兩三里,河道漸寬,兩岸芳草茂林,村嶺寥落,荒寂曠遠,偶見一間低矮的茅草棚或簡陋的磚房,估計是養殖戶的臨時居所。四野一派原始的鄉村風光。
遠遠望見右邊河面橫一巨幅宣傳牌:美麗洪湖歡迎您!繞過宣傳牌,細雨驟歇,河面綿延一叢叢茂密的蘆葦盪,盪邊葦叢零星夾雜一朵朵碧荷紅蓮,野趣橫生。
我們知道,洪湖到了!
汽艇在藍田港靠岸。抬頭即見景區大門,兩旁建築和地面瓷磚皆灰白風格,整潔而大氣。廣場懸挂巨副宣傳畫:體會洪湖風光,觀看2012環球旅遊小姐大賽。美景美人,相得益彰。
進入大門,景區格局一目了然。中間一條筆直的長堤,林木掩映,一眼望不到頭。長堤左邊是觀荷區,右邊是觀湖區。
長堤兩旁楊柳依依,香樟鬱郁,頗有西湖蘇堤的風采。漫步堤上,更覺寧靜幽深猶勝蘇堤。堤邊間隔有吊床,躺在吊床,晃晃悠悠,卧看蓮葉田田,湖波澹澹,更兼空氣瀰漫荷葉、香樟和湖水清香。此情此景,何其快哉!堤上一長廊,廊上繪斑頭雁、麻鴨、鴛鴦、菖蒲等洪湖動植物圖畫。徜徉其間,彷彿置身頤和園。
觀荷區入口矗立一迴廊式高樓,古色古香,名“惠風暢荷”。荷,西湖有,頤和園也有;在江南水鄉,荷更是尋常之物,隨處可見。然而,你絕沒見過如此壯觀的荷塘。站在樓上,極目遠眺,荷葉一叢叢,一堆堆,高高矮矮,密密疏疏,一碧千里,連天接地,蔚為壯觀。
荷下又叢生着翠綠的野菱,如此重重疊疊,絕不肯留出一畝半畝的水面。而湖面又絕不單調的平坦,湖心散布着一座座淤積而成的小洲,洲上立幾棵古拙的老樹。綠洲老樹,凸起在深碧的荷海,更增畫面的層次感。更美的是,湖面盛開無數紅的、白的蓮花,像遼闊的天幕上點綴燦爛的繁星。
親水棧道在湖心曲曲折折,蜿蜒至荷叢深處。女人們飛向棧道,像一群快樂的水鳥。嬌美的容顏,掩映在碧荷之後,映襯在紅蓮之旁。遇見泊於棧道邊的小舟,她們便撐一支竹篙,向湖心漫溯。畢竟膽小,她們只在荷葉稀疏低矮處遊走,如遇高大茂密的荷叢,即裹足不前。孩子們則不同,他們無心欣賞荷葉與蓮花交相輝映的美麗,只坐在岸邊,歡快地剝着大人採摘來的蓮蓬,盡情地一快朵頤。
荷葉深處,有一四合院,名“雲水居”。院內竹椅、竹几整潔井然,像舊時聽評書的茶館。這裡可以看《洪湖赤衛隊》中韓英牢房會母的演出。坐在“雲水居”,湖風徐徐,說不出的舒服。聽韓英唱道:“娘啊,兒死後, 你要把兒埋在那洪湖旁,將兒的墳墓向東方, 讓兒常聽那洪湖的浪,常見家鄉紅太陽……”心中油然而生悲壯之感。勤勞勇敢的洪湖人民,自古飽受苦難,養成了不畏強權的性格,出現韓英這樣的英雄人物並不稀奇。
“雲水居”前有一口大鐘,一面大鼓。兒子敲鐘,我擊鼓。鼓聲激越,鐘聲清揚,裊裊餘音,在徐徐的湖風中久久不絕。
越過長堤,我們來到觀湖區。湖面浩淼,直達天際,比西湖大;清波澹澹,水也比西湖純凈得多。天依舊陰沉,灰濛濛地倒映於湖面。有風,可波瀾不驚,只有絲絲細紋粼粼展開。湖面散布着叢叢蘆葦盪,蘆葦隨風搖曳,飄逸生姿。葦叢邊泊幾隻漁舟,在悠遠灰白的水天背景下,顯得格外孤單寥落。過去冬天農閑時,家鄉人常常來洪湖打漁,補貼生計。在這渺無人跡的湖面,他們是如何度過一個個漫長的寒夜?
我曾讀過史小林老師的《洪湖奇觀》,深深被他描繪的洪湖風、洪湖浪所震撼,從此心生嚮往。現將這兩段文字摘錄如下,供大家神遊。
“午時,風驟然加劇,呼嘯怒號,風中隱聞一團混沌之音漂浮沉浮。聽之,如遠方之猛獸喘息,聲漸大,如猛獸咻咻有聲;再大,如遠方滾滾沉雷;再大時,聲中有強弱頻率可聞,此濤也。濤聲漸壯,或在天涯,隱微低回;或在耳邊,怒吼咆哮,遠濤近瀾,參差震蕩,令人生畏。放眼湖上,卻水平如初,寧靜如鏡,竟不知那風中世界藏在何處。”
更奇絕的是描寫波瀾的文字:“正疑惑間,黑點已如睡獅乍醒,上竄下跳縱躍起落,牽動兩頭線段,化為一條碩大無朋之銀蟒,銀蟒不斷增多,一會兒,只見水天相交處萬蟒踴動,氣勢磅礴,須臾幻化出條翻浪銀河,白光閃耀,目搖神奪,令人驚詫莫名。河水循水線向兩頭延伸,至半圓弧止,成一彎弦月,在灰天銀水間成一道天象奇觀,既而向湖上擴展,如天河現空,幽冥深邃。未幾,已佔去半湖,如半湖煮沸之水銀,奇怪的是,那半湖洶濤不知被什麼神力所阻,只在原處翻滾,於鏡湖相交於一條無形線上,任其怒吼咆哮,越不過雷池半步,兩水相交中間並無阻隔,卻為何洶濤撼不動鏡湖之水,至今思之,仍百思不得其解。”
噫!可惜今天風不大,無緣一睹奇觀。
湖區有《洪湖赤衛隊》水上實戰表演。赤衛隊與白匪,炮轟槍鳴,殺聲震天,紅旗白幟,進退有度。雖是群眾演員,但表演頗有章法,不時贏得觀眾的陣陣掌聲。黃金彪最為出彩,賊眉鼠目,醜態畢露,留給大家的印象最深。
下午,天邊傳來隱隱的雷聲。大家怕有大雨,不得不匆匆離去。坐在汽艇,望着漸漸模糊的景區,我們不約而同地叫道:“洪湖,我們還會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