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貧窮生活也不乏人間的美味,至今令人不時地回味,尋覓,可無果,只有回憶了. 甘蔗
讀小學一年級時,一個陰天的下午,聽同班的同學說她們隊今天在砍甘蔗,她們的父母叫她們放學就直奔甘蔗地去吃甘蔗.
那時的我們,下午只上兩節課.放學鈴一響,東邊路線的學生一出校門就狂奔起來,單薄的書包叭啦叭啦地飛起,落下,又飛起.高高的月亮灣似的河堤上,是一線拉開的學生.
一口氣狂奔了三四里地才到了甘蔗地,甘蔗已砍完了,被大人們堆成了一座山.膽大點的幾個男生猛抽出一根甘蔗后,就飛跑到河堤的臨河邊,大口大口地嚼起來.那甘蔗是綠皮的,是用來榨甜水製糖的,纖維有點粗. 我們膽小的只是在地上撥甘蔗蔸啃,那甘蔗蔸很甜,不時有甜甜的汁水從嘴角溢出.幾個大人見了,就把手中處理的細如麻桿的甘蔗扔給我們吃,別看它細,照樣的甜,又乾淨.自己吃飽了,就想帶點給家裡的人吃.於是每得到一個好的,便高興地抱在懷裡.夜色漸濃,我們幾個還在厚厚的甘蔗地里撥拉着找甘蔗.
"你們幾個孩子還不回家."一位大伯提醒着我們幾個孩子.一抬頭,天已快黑了,空氣中水份很足,似乎要下雨.我心驚,天黑不要緊,關鍵是有一段河堤邊有幾座墳,聽說一個女同學的一個過早夭折的弟弟也埋在那兒,她的媽媽不時地跑到墳邊哭泣.一想到此,撥腿便跑.
堤上有幾個奔跑的學生,我懷裡抱着幾根甘蔗,跑得沒他們快,一轉眼,他們的背影很快地消失了.不過,前方的一個村莊漸次地亮起燈光,給我帶來了一股莫名的驚喜,我朝着那燈火奔去. 到了那個村莊,看着一家家人有的在忙着做飯,有的圍坐在一起香甜地吃着飯,那人間的煙火多少驅除了夜的魔鬼,我不斷地給自己勇氣:不要怕,這個村莊里有我的同學.
那村莊的燈火被我很快地拋在了身後,濃濃的夜色迅速地包圍了我,值得安慰的是,我的村莊的燈火也在前方影影綽綽的,給我希望,給我勇氣. 那幾座墳漸漸地與我拉近了距離,這時不僅僅是這幾個鬼魅了,那河裡似乎有許多水鬼在向我靠近,雖然害怕,但我不能停下腳步,不然,我就到不了溫暖的家.墳終於到了我的身邊,空氣彷彿被壓縮了,擠壓着我,我不能呼吸,我害怕得想大叫爸爸媽媽來接我回家,可估計他們聽不見的,只好作罷.那令人窒息的空氣來自右邊的墳和清冷的河水,那威壓把我推向了左邊的河堤下.一到了左邊堤腳,那田裡的莊稼很是親切,那河堤在夜色中顯得更高大了,彷彿是一位父親,用它的魄力驅除着魔鬼,我不害怕了.
我終於追上了自己村莊的燈火,一口氣跑進了家門.母親一臉焦慮的神色還來不極抹去就大罵到:"你這女子,死到哪兒了,看你一身汗水的."可一看見我懷裡細細的甘蔗,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也不忍心再罵下去了,轉身進了廚房做飯去了.兄妹幾個見了甘蔗,都歡喜地圍上來,高興地吃了起來.他們叫我也吃點,我搖了搖頭,說:"我吃得夠多的了."
自那以後,我總在夢中奔跑.奔跑在黑夜的白堤上,不過,我已聰明多了,一開始,我就選擇在左邊的河堤腳奔跑,可那些鬼魅它會跟隨我了.我也夢見自己站在甘蔗地里,迎着風美美地吃着那甘蔗!
有肉吃的日子
少年的時代是在大集體里度過的.那個時代的我們父母是不能有菜園的,不能養雞鴨鵝的,更不用說養豬了.要想吃肉必須要等到過年過節時隊里殺豬的日子,每次殺豬很是壯觀,有幾個壯年男子在隊里藍球場上一次性地殺幾頭豬,那豬上刑場時的慘叫着實令人不忍.周圍總是有十幾孩子在那兒歡笑着,每有一個豬膀胱從豬肚裡取出,男孩子們就一邊大聲地叫着:"大伯,給我.""叔叔,給我一個."因為他們要把它們吹得鼓鼓的當足球踢.有兩個高個的男孩子一踮腳就把豬膀胱搶過去了,一陣猛吹,那豬膀胱就大如足球了.這時幾個男孩子圍上來,那比賽的陣式就一溜兒擺開了.
幾個小個子的男孩子實在搶不到手,急得差點哭了起來,這時有個別男子打趣地說:"叫我爺爺,才給你."
"好爺爺,給我一個."有些小男孩急忙叫道.
"這個鬼機靈,等會兒,我幫你把它吹起來."那個"爺爺"就把豬膀胱吹好,用細繩把膀胱口紮好了才給那個小個子男孩.那個小男孩馬上就成了那般年紀孩子中的孩子王了,他們找到一塊空地,分成兩撥人,把那"足球"踢得幾乎不能落地.
我們女孩子沒有那些男孩子野,只是靜靜地在一旁看那些大伯大叔們把那豬肉分解,歡喜地等待爸爸媽媽收工回家把那豬肉分回家.
隊里按人的多少來分肉,我家人多,每次分的肉都比人家的多.中午一到,家家煙囪冒出的青煙里似乎都在跳着歡欣的舞.母親總是把肉切成大塊大快的,她說孩子們難得吃上一回肉,就讓孩子們好好地解解饞.我們姐弟兄妹幾個每次把那豬肉高高地堆放在碗里,然後蹲在一個角落裡美美地吃着,連肥肉也毫不含糊地一把塞入嘴裡大口大口地嚼起來,香着呢!可是第二天,我們兄妹幾個都要拉上肚子,也不用吃藥,過兩天就好了.為此父親與母親吵了幾次,說母親這樣反而讓孩子們瘦了兩斤.母親賭氣說下次分豬肉就讓父親做給我們吃,父親滿口應承了下來.父親做菜講究美觀,精細,味道.我們吃了果真再也沒拉肚子,可也沒有了母親做的菜大快朵頤的.
田野的食物
在青黃不接的日子,春天的田野就是上天對我們最好的接濟了.田野里的薺菜,灰灰菜,野油菜,野厘蒿,還有隊員在田間勞作時把油菜籽不小心撒在田埂上的油菜.
那些野菜有一種粗野的香氣,而且營養豐富.在那個連下飯的菜都沒有的年代,能有如此的野菜吃可謂是讓人歡喜了.
在溫暖的日子裡,我們放足田野,如果有魚在水溝里打着水花,我們就可赤足下水在水溝里攔截一段,用最原始的方法把水排干,然後就可捕魚了.那些魚是小,可是味道鮮美,放上生薑,大蒜,加上一點辣椒,那味兒特鮮.吃着那魚,可讓你吃下三大碗飯.
後來,我參加了工作,吃的飯局也不少了,可再也吃不出那兒時美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