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那麼愛喝酒,自他傷過腿后,家人曾勸過他很多次,他還是不聽,拿他沒辦法。但我還是不想錯過每一次回家勸他的機會,這次我又和他講起我的一套道理來。
“你可以喝,我只是讓你少喝,沒有讓你不喝,喝那麼多酒幹嗎?”
“呵,每天都沒有飯,讓我不喝酒幹嗎。”
“我承認我媽不愛及時做飯,可是你餓了不會去買嗎?你不會說你沒錢吧,不信,難道非要喝酒?”
他終是理虧,說不過我。“好,好,我喝水行吧。”
“當然可以,水是生命之源,沒有水就活不下去,但是沒有酒照樣可以好好的,爸爸,當你每次端起酒杯的時候想想你閨女好嗎?我姥爺快不行了,我媽和姨們都陪着他,她們只是想多看他一眼,我也想多看你,想多看你很多年,甚至想永遠都能看見……”
說到這裡,我有些激動,我小時候對爸爸有點畏懼,對他說的話一一服從,從不敢頂撞,如今,我長大了,也有了很多勇氣。最後,我決定,給爸爸的酒杯外面貼上一個紙條,他每次喝酒都不能超過這紙條的最高點,並且給紙條寫上一句話:為了閨女,少喝點。用透明膠帶把它粘在杯子上,這樣,一條警戒線就出來了。
中午,他要喝酒了,他第一次拿起這貼上了標語的杯子。這幾年他的脾氣好了很多,比以前更好,至少待我沒有了那份不可侵犯的威嚴。他倒酒了,沒有超過警戒線,那條線在杯子的1/4處,這是我琢磨了再琢磨才貼上的位置,他吃着煮的花生米,我偷偷觀察着他的酒杯,也若無其事的吃着,過了一會兒,看到杯中無酒了,我還是慢慢吃着,我有些擔心,怕他在我的面前再倒一次……那樣,我就真的管不了他了,我擔心,擔心我還要擔心他……十分鐘后,他沒有倒,我出去了兩分鐘,回來后卻看見他的杯中又有了少許酒,他可能覺得他做的天衣無縫了,而他沒有注意到我一直在關注着他,一直關注着這細節。我心裡半憂半喜:他的確很饞酒,只是他收斂了很多,而且他也懂得不想讓我擔心,不想再放任自己,因為他深知一個乖父親對於女兒來說是多麼重要!
下午,我升好爐子,把碗洗凈后,想招呼熟睡的他起來,他很累了,幾個晚上都不能好好睡一覺。但他要去送我,我還是要叫他,“爸爸,快起來吧,看閨女多好啊,臨走還不忘做家務。”他打趣地說:“是啊,我一直忍着你媽就是因為你啊。”我哈哈大笑,很開心,我知道他的脾氣好,一直都是。
到了公交車站點,我穿過了馬路,車還沒來,只好等着,他也在對面等着,我朝他擺手,示意讓他回去,後來,他把小摩托車推到了超市的旁邊,他踱着步子,五分鐘后我坐上了公交車,看他已經和摩托車保持了一塊距離,公交車行駛了一段路,當我回頭看他時,他還在望着離他越來越遠的車,之後,我看到了他的背影……
不管離開家去上學還是上班,不管送我的是爸爸還是媽媽,類似的片景一直發生在我的初三,高中,大學,乃至現在,以前我總會流淚,因為它觸動了我的心,而如今,我不會再流淚,不是因為它沒有打動我,而是我已經把淚與愛埋在心底,不哭,是想讓愛更深沉……
寫下這篇文章,想必幾年後自己讀起時依舊可以溫馨滿懷。爸爸,媽媽,我在逐漸離開你們的懷抱,哪怕一天,當我徹底不能再投入其中,我想,我會告訴自己,我可以,堅強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