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課時聽得一句“一汀煙雨杏花寒”,驀然抬首。於頭腦的最深處覓得一個畫面:細雨紛紛,山色空朦。細雨絲絲的扣入玉白的杏花之上,白玉流轉細雨,靜謐的、亘古的流動。一陣東風、一縷朝陽、一聲鶯啼,彷彿都會驚了這世間的靜默和淡然。那一刻,我幻想,寫下詩的那個多情的人會不會和我有相同的感受?會不會寫下的那刻,想到了千年之後,另一個多情的人會伏案沉思?一蜂一蝶一酒暖,一汀煙雨杏花寒……
一天之計,在於晨。當周圍的同學讀書聲響起時,我靜靜的翻開《唐宋詞》。那刻,我覺得我是一個與這個世間相悖的人。別人都繞過西湖,去攀象牙塔時。而我依舊駐足於西湖,望着那一川煙雨,滿城的風絮,靜靜的吐着那古淡清醇的詞句。教室里嘈雜的聲音不屬於我,遲到零亂行走的腳步不屬於我,窗外下課的鈴音不屬於我。屬於我的是李煜的一江春水,是易安的一簇黃花,是東坡的一雙芒鞋,是陸遊的一盞藤酒,是稼軒的一匹鐵馬。一曲惆悵一風悲,踏雪留痕覓歸程……
我甚至懷疑過,我的前世是不是大宋生活過?或者是不是在我出生時穿越到今生?不然,我面對這薄薄的暮靄時,怎會和柳永一樣淚欲奪眶?不然,我面對這錦繡山河時,怎會和鵬舉一樣滿目豪壯?不然,我面對世間嘈雜時,怎會和徽宗一樣靜默悲涼?我想繞開詞里的情感,獨自離去。可是,我不願把它拋棄在歷史的深處,在不經意之間,永遠的散落。可能散落的不只一份情感,還有那流轉飛舞的留戀和知己難覓的嘆息。東風不解禁楊花,猶恐楊花散天涯……
總以為我是詞里的紅顏。不生不死不垢不凈不離不棄,如夢如幻如露如電如影如形。也許我就叫王朝雲,那個叫蘇軾男子,會為我寫下頌揚千古、催人淚下的《江城子》。也許我叫李清照,簾外的黃昏,照的不是一個人,照的是芸芸眾生,卑微的愛情。驛道的馬鈴,不是孤獨的迴響,一起回蕩的還有一顆孤寂的心。也許我是唐婉,東風漸老的沈園裡,被風吹去的不只是一瓣桃花、一杯黃藤酒、一紙錦書。吹去的是陸遊的心閣,愛情的塵埃。簾卷西風黃花瘦,欲笑還顰淚滿袖……
都說會讀書的人都奈的住寂寞。我奈的住寂寞,可我讀不好高中三年。我讀來的卻是那流傳了千年,漸漸殞落在這繁華世間的宋詞。讀來的卻是那越行越遠的詞韻、愛情!風留不沉香,留不住蒼涼,留不住雲煙。一顆心穿越了歷史的滄海桑田,淡漠的觀看着是是非非。宋,離我很近,長在我的心裡,如無樹之菩提,長與向佛的心,與日俱長。雲淡風清寂寞多,孤星寡月相伴老……
也許只有置身於浩浩的佛法之中才能真正的六根清靜、忘掉世間的嗔痴怒惡。如此,只有靜靜沉浸於一萬多首詞中,或許我的靈魂才能升華。詞很美,就像紅艷的新娘。含蓄宛雅到熱情奔放、清新飄逸到濃妝艷抹、柔腸千轉到一往情深。總希望,那一汀的煙雨把我也寒了,那麼我就會像枝頭的杏花,被寫進唯美的詩境里。永遠都在那,無法逃脫,唉,真是如此,該多好。流光似夢人非夢,一汀煙雨濕東風……
人道洛陽風光好,洛陽才子他鄉老。總希望在傾刻間將我對宋的喜愛表達的淋漓盡致。驀然間,發現以詞窮。總希望某天枕這《全宋詞》,朦朧間,回到風雨飄逸的宋朝,在姜夔的《杏花天影》曲子中,沉澱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