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都非常年輕的時候,隨一場三月的春風,於煙波西湖的柳岸邊,相逢一場綿綿的杏花雨,再細細的聽,風過翠竹,於小巷深處傳來的一絲絲聲響,那一聲聲響中,又似都帶着白牆院落中,被絲雨打濕的江南所特有的茉莉香。
綿綿香味,徹底的軟化了少年的輕狂,把少年的夢想,纏綿在油紙傘的溫柔鄉。從這樣的一片水域里,似乎已看不到浩淼的波瀾起伏的蕩漾,絲竹音與輕靈唱,又全都把一些懷念,擱淺在航行的旅途之上。也只有那些曾歷久難忘的對白,還保持着一種不變的姿勢,在每夜的夢中,穿舟而過,往更朦朧的五湖中歸去。
一支古老的採蓮歌在藕花深處靜靜的飄蕩,那很典雅的韻味,將多少行客引渡到楓橋漁火的渡邊上,輕嗅一絲絲清新的藕花香,忘了憂愁,忘了思念,聽松聲如濤,於竹上月光的波浪中把青春趨往扁舟上流浪。
當漁歌與夕陽一起沉落於暮色中的江波內,誰人的船兒,將托起這一夜的月光,站於船首,讓此刻想一場風,念一場雨,思一個人的眺望,在寂寞的江面上盡情的揮灑,盡情的悲傷。到最後,卻只能簡單成一片孤帆,一縷流雲,一聲潺潺的響......
江南的夜或許是寧靜到骨子裡的,就像一個人睏倦的美人一樣,在滿天的星光下,寂寥的邊睡去了。而漲潮時的浪花卻只能是洶湧的,因為,當她睡醒.退潮之後,便只能是溫柔而孤獨的。我更不知道還能用怎樣的語言,才能描繪出這一片黛色的山水,畫中風景般的嫵媚。更無法用我的筆墨去描寫她畫里.畫外的寬廣。但我知道,你肯定是嚮往彼岸的,這無數年的歲月,一直流浪的漂泊,你早已在迫切着抵達,用浪花消逝的速度,來結束一場恆古的泅渡,再用吶喊的喉嚨,擊破令人窒息的沉默,將所有壓抑的情感盡情的喧囂。把那些無法移植的蒼涼,棄入一首一搖三嘆,蕩氣迴腸的曲子中,來覆蓋這片水域,最後和最初的安詳。
而這一刻,我卻望見,你的青鳥,卻正在他人的屋檐下,落寞的歌唱,唱着桂樹上飄起的香,唱着別離的簫聲,嗚咽在水面上滑翔。
夜半的鐘聲驚醒了客船之上誰人年輕的面龐,一簇漁火又將誰人沉睡的憂傷照亮,而你卻又開始在沉默中擺渡,一葦.一帆.於鸕鶿的叫聲中,將扁舟逐向一條不明的河流,蕩舟.逐波.順着隔岸的漁火,將一顆想念的心,馳入深深的水巷裡,那一片曾泊過夢的碼頭。而下一個遙遠的渡口,卻在一些人踏歌而將之後,便把一段悠長悠長的歲月,開始荒蕪了......
蘭舟與畫舫,今夜的燭火將放牧誰人的思想,當孤燈與淚光交融.摔落.破碎之時,我卻聽見,那一曲過早沉淪的漁歌與蕭音,卻在有你停駐的水之湄,叩問着少年的夢想。
一縷斑駁的陽光叫醒了江南一灣寂靜的溪水,流過小橋,繞過鞦韆院落的人家,順着蝶兒舞過的痕迹,伴翠竹的輕嘯和風一起低吟淺唱,讓一個個關於美好的詞語全都在腦海中盡情的飛揚,於花草的間隙中,尋覓每一隻蝶兒的芬芳,在流煙如雲,月光如霜的清綺之中,順着紫陌歸路,飛越那無限空曠的滄浪,於莊周夢蝶之際,供列子乘風,從這一個荒蕪趕向下一個荒蕪中流浪。
陳年的傷口依舊在江南的溫柔中固執的不肯癒合,風的嗚咽和我的疼痛,在南國的春光中還未消褪盡時,卻早已在蕭瑟的秋意中臨風而立,那麼多童真的微笑,也在歲月的流逝中,被時光無情的撕碎,有人又在相聚的歡樂中主持了一場別離,我們太多人的一簾夢醒之後,卻恰好看到桃樹上的花,正漸漸的褪掉粉色的外衣,隨着一些人的淚水,穿越蒼茫,順着翩翩長袖的輕舞,抵達了生命的最中央。
嘆,彼岸的土地,花正濃,月正好,可我們卻被擠出來季節之外,擠出了蘇杭,望滿地梨花的雪,染白了無數少年頭后,將剩下誰人,去挽留那一地的香。
冷漠在時間中的目光,代替了心中所有的歌唱,讓一切逝去的語言,來悼念我們曾經的張揚,待祭祀過來憂傷之後,又是誰,放棄了春天關於美好的構想。
水聲.蛙聲.琴弦聲.聲聲過耳皆成傷。遠處隱約的簫聲中,有徘徊的流光,正為星夜迷途的人,指明方向,那一闕古詞中描繪的微雨,雙燕,斷橋,河流,小巷中,我彷彿又看見,遠去的伊人,在獨立在哪亂紅鞦韆之外,小園幽幽的香徑上。
窗外的風,吹動軒窗下安靜的長發,疏影枝頭,有輕微的聲響,如你起伏的呼吸,孤自在等待寂寞的百合花開后,不發出任何聲響的花朵,用一支清越的歌,於紅塵世外,帶來一場遲暮的雨,滋潤你的溫柔,於憑窗淚眼望斷的西風斜陽上,擴散你的輕愁,再用和曛的陽光,把草色,一寸一寸,綠到羅裙上,再于飛花,舞影之中,就這樣,靜靜的沉醉了千年。
噢,而我,卻卻就這樣,一頭歪進來一場杏花,江南,煙雨溫柔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