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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菊花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在小院落牆外,我又看見了那一大叢野菊花,密密擁擁地,象常綠灌木成排整列的氣勢。去年秋天,我偶然發現野菊花蓓蕾密匝的旺盛模樣,心霎時被觸動,震撼的波瀾一直蕩漾在心底。從此,這叢野菊花,就根植於我的心裡。秋風又來,野菊花昨昔的冷艷,仍在記憶中撩拔着我的魂魄。我的目光依舊沉迷在菊花叢,重逢的欣喜,在清涼的秋夜,瀰漫成芬芳的風。湊近她清冷的容顏,更覺暗香襲人。是緣。緣於童年。漫山遍野的野菊花,拉網式席捲山野,叢林。霸氣地割據我美好記憶的主版塊。雖然,她只來自於山野間,泥土一樣質樸。素麵朝天的清麗模樣,並非不是絢麗多彩的,野菊花,一樣也五彩紛呈。黃色,燦燦若星;白色,皚皚如雪;蘭色,幽幽似海;粉色,淡淡如霞;紫色,淺淺若紗......絢麗間,不失樸素與清雅。

  喜歡野菊花卻遲遲不敢下筆,只因我的語言描繪不盡她的美。落葉紛飛的時節,漫步山野間,野菊花是我最期冀的風景。無菊不成秋。沒有野菊花的秋天,一定是個痛苦的缺憾。蒼黃的落葉間,枯荒的草叢裡,偶有一兩叢野菊花輕俏俏地伸着枝條,不甘落寞地挑起朵朵小花,或疏或密,這便是秋天的精靈,秋野的眼晴。我的魂魄定會為之醉迷,腳步定會為之停駐,停駐。

  野菊花向來默默地,低調地開着小花,象寺門外徘徊的詩人,寂寂然推敲着秋的詩句。聆聽山間的風,靜淋田野的雨,不涉世態炎涼,不惹紅塵妒火,她更象雅人隱士。在這個被百花冷落的季節,野菊花寬容地接納了風的涼意,坦然從容地怒放生命的色彩。是樸素,是清高,是謙遜,是冷傲?或許什麼都不是。野菊花就是野菊花,綻放自己美麗的生命,不需要任何理由,更無關乎冷風凄雨。

  或許秋風是色彩斑斕且色界清晰的,染在野菊花瓣上,黃是黃,白是白,蘭是蘭,粉是粉,紫是紫。各色的野菊花擠在一起,簇簇擁擁,卻也個性鮮明,色彩分明,誰也熏染不了誰。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野菊花知道,只要骨子裡的東西不變,我就是我,你還是你。

  野菊花盛開在這籬笆邊,來年還能覓芳蹤嗎?牆面上那草草的“拆”字,筆劃猖狂地象烏賊的爪子,差點伸到泥土裡來。血紅的字黑着臉,猙獰的樣子彷彿馬上要吞噬這個秋天,這堵牆,這叢野菊。

  還能去哪兒賞野菊花呢?常想起兒時漫山遍野的野菊,把整個田野織成色彩斑斕的地毯。嬉戲在花叢間,開心的笑聲最是純真的經典。那是我的童年我的故鄉我的山。想驅車故地重遊,同鄉發小提醒說:那是小時候的事了。那裡早被承包開發,圈地禁入,野菊花早沒有蹤跡了。於是,懷念更迭升級,一串綿綿無盡的憂傷,省略號般,一點一點斷斷續續地點在我的記憶與現實之間。

  這叢野菊花是幸運的,在繁華城市的一隅,根恣意地伸展着,花兒痛快地綻放着。我也是幸運的,能在喧囂的鬧市裡與野菊花故友重逢,撫慰一下感懷致殤的心,也算是情緣造化了。當院牆不再,野菊花會在哪?在樓基下?在花園裡?更可能,連根帶葉被鏟車葬在泥堆里。樓宇陽台是去不了的,野菊花的心只屬於廣袤山野,只屬於陽光和風雨。金屋藏嬌的包養方式,只能斷送她頑強剛烈的生命。

  好想有一塊地,讓野菊花隨心所欲地瘋長盛開。這塊地,哪怕只有床前的地毯一樣大,也能讓我的夢想綻放在金燦燦的秋天。哪怕更小一點,只有茶几一樣大,也能讓野菊花在秋風裡搖曳她質樸的風情。可是,沒有!沒有一方土地,沒有一方不是陶瓷、混凝土的泥土地。我不知道,城裡何處能挽留野菊花的根須;我不知道,農村還有多少山野,是野菊花安居的樂園。

  那個熱售中的高層樓宇小區,買一樓,贈一方小院。小院是泥土的,任君栽花植柳。我象一個飢餓的人盯着塊大蛋糕,贈品小院子似乎比樓房本身更誘人。售樓小姐喋喋不休地炫耀着海景和橋隧通,把一個個耀眼的誘惑往房價上粘貼。我只留意這方小院,在炙熱的推銷理由中,這方泥土,顯得格外謙虛,格外真實。誰撐大了雞的皮(GDP)?撐大的後果是:我一老百姓,徒有羨魚情——————每平過萬的房價與實際收入不成正比。嗚嗚,野菊花啊,我該讓你住在哪?

  或許若干年後,我只能在旅遊勝地見到野菊花,或是在國家重重保護的自然生態區。極有可能,白髮蒼蒼的我攬一大叢野菊花入懷,黯然神傷。野菊花畢意不是海南黃花梨木,也不是沉香樹,她多得象農民,賤得象沙土,森林法會加條法規庇護她嗎?除非有一天,有專家驚呼:野菊花是植物界的大熊貓!

  當野菊花真得引起專家關注時,人們後悔的眼淚化作春雨也滋養不了她的嫩芽。

  啜一口菊花茶,倚一個菊花枕。野菊花風乾濃縮的清香,漸漸融開在清洌冽的水中。菊花靠枕悉悉索索地喁喁私語,我似乎聽到了野菊花對故土的緬懷。用錢兌換來的野菊花,象標本。卻是我對於野菊花更直接的緬懷。或者,我本不應買野菊花的,讓她“枝頭抱蕊死”,也是對野菊花生命的尊重吧。

  買一束仿真的野菊花,插在黑陶瓶里,置於床幾,美麗的秋色暈染了我的空間。做了個美夢,樓前屋后,漫山遍野野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