鬢髮霜漸濃，
無語兩相溶，
情在心知中，
夕陽雙映紅。
——題記
一
海邊那一道漸漸消失的陽光，抹殺了最後的紅霞。夜的風有點涼，哥坐在海浪沖刷過的礁石上，在想，家裡的嫂嫂現在做什麼？上網，還是在和樓上那可愛的小孫子玩耍？思緒漸漸回到了那個曾經熱火朝天激情高漲的年代。
哥屬於解放初期那個年代的人。經歷了三年自然災害，上山下鄉，十年動亂，凡是那個年代所有的，哥幾乎都有過經歷。和哥相識是因為工作關係，卻被那種待人真誠，與人為善的性格所折服。出於禮貌，隨人喊着哥，卻在不經意的斷斷續續的訴說中，感動着他與嫂嫂的情深默契，在那個謹慎為人，不敢多言的年代，到現在幾十年的風雨歷程，他們也許是淡如清水，雅如清風。在平凡的日子裡度過每一天，然而，就是這種淡漠如雲，卻在彼此的眼神中讀懂對方，在彼此不經意的小動作里心領神會，那是怎樣的相儒以沫。
因為政治上的無奈，當時社會成分的嚴格劃分，受此影響，哥的父母被迫從繁華的京都押解到那個有些荒涼倍感陌生的小地方接受勞動改造，思想上的，身體上的，曾經的幸福被無盡的勞作無盡的接受教育掩蓋了憧憬和激情。
年齡的增長，掩飾不住的萌動和好奇，畢竟少年情懷不會因為政治因素而掩埋。夜半無人私語時，有種感應，非常溫柔，是無端的悸動，緩緩的牽動心底那絲不安分的情愫。
寂寞的星星月月霧氣繚繞，遠離家人孤寂的心靈在荒蕪的土地上肆意的蔓延。當時師傅將嫂嫂介紹給哥時，寂寞無聊的他應承了，在沒有關心沒有依靠的地方，有個能說話的人也是不錯的。於是，在西召口這個偏僻的小地方，有了花香的可愛，有了空氣的沁香。太陽西沉，耕耘過的天地，有了成雙的身影。
嫂嫂是執着的人。個頭不高，秉承了中國女人所有的特點；賢惠，溫柔，忍讓，孝順。在年輕狂傲的心理中，哥唯一不滿足的是嫂嫂的個頭。（也許是哥一表人才吧。現在已經有點老態龍鐘的他都叫人過目不讓，屬於那種帥哥一類吧。可想當年的他是多麼的傲氣和狂豪。）兩個人站在一起，倒是有點參差不齊的感覺。外表的差別一直在哥的心裡是一道陰影，欲拒不能。一心為哥的嫂嫂不在乎哥時冷時熱的態度，對待他總是溫溫順順，不急不躁。那絲溫柔的軟語細言總是似漣漪在哥德心裡盪起一點點的波瀾。
年關將近，勞作了一年的人都在盼着這個假期。所有的人都在整理行裝，急盼着踏上歸途，回到久違的父母身邊。這個時候，哥變得心事重重，如何對嫂嫂說明自己內心的感覺，如何叫嫂嫂感受到自己矛盾的心情。每每見到沉浸在幸福中的她，欲語難言，幾次張嘴都無法說出相對來說殘酷的語句。
所有的人都在路邊等待着汽車的到來，歸心似箭。
哥終於忍不住了，悄悄地將嫂嫂喊到人群的後面，幾次無法說出口的話還是說了出來：“……我覺得……覺得吧……我們不合適……”一句話出口，後面的話也就好說了，“我們還是朋友，我衷心希望你找到更適合你的人。我……我這個人……怕委屈你……”許久，嫂嫂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獃獃地站着，似乎在聽與她無關的事情。
汽車來了，匆忙中，哥拽着嫂嫂擠上了回家的車，到了車站，一個向東，一個向西。列車分開了剛剛有些尷尬的人。
二
年關，在繁華的京都，進門不久的哥接到了嫂嫂的來信。那是一封真摯，樸實的信件。字字句句是嫂嫂內心真情表露。每次哥說到這裡總是感慨，總是說嫂嫂是好人，是最樸實的中國女人，是他不忍放棄不忍傷害的人兒。據哥說，這封信他保留了好多年。（這裡需要哥提供信件的內容，這裡不敢杜撰。）
心裡的不忍心和不甘心，那麼折磨着這個在那個時代算得上大齡青年的哥，面對着無法解決的疙瘩，哥將信件給了自己的母親讀。母親看后，只有一句話：“這樣的媳婦好過那些容貌嬌艷的女子，這才是知道過日子的女人。”
年後返回那個小小的召口，似乎是有些尷尬。只是嫂嫂倒是一如既往，從家裡帶來的好吃的一股腦的塞給了哥。一場分手風波變得不了了之。
不久，哥調離到周村上班。遠離了嫂嫂。那個時候從召口到周村遠沒有現在的便利，需要好久才能到達哥上班的地方。開始哥也以為距離會淡漠了彼此的情感。然而，嫂嫂確實鍥而不捨的幾乎每個周末出現在哥的面前，幫着收拾這個，拾掇那個。每每哥想起母親的話，每每，看着忙碌不停的嫂嫂，哥那顆柔軟的心被融化了，融化在嫂嫂執着和溫柔的心裡。
守得雲開見月明，在經過了這些后，步入婚姻的倆人，日子雖然清苦，卻也是平安溫馨。小小的家經過嫂嫂的雙手是那麼的乾淨整潔，正如嫂嫂在信中所說：勤儉持家，孝敬老人，愛護親人。她說到做到，言出必行。多年來，對待哥的親人就如同是自己的父母，任勞任怨。
從哥的嘴裡吐出這些個字，是那種深深地敬意和溺愛。這些年來，哥的心裡已經深深埋下了嫂嫂的影子，兩個人已經無法分割。恰如那首《我儂詞》：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再捻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歲月磨就了生命的顏色，牽就了的雙手，是將彼此的心牽繫到了一起。不管風雨磕絆有多少，兩個人相依相扶，華髮漸生的時候，回想曾經走過的道路，是雙眼相對，坦然一笑。
三
海邊，潮水漸起，坐在礁石上的哥還在喃喃私語着，坐在他身邊的我們是聽着他輕聲講述着自己的故事，是深深地感動和敬佩。
“愛；有大愛小愛之分，小愛是經營，大愛是付出，真的愛是為對方改變自己的一切，讓他快樂，使他開心。”
如果看到這話，你會有什麼感覺？樸實的話語反襯出歲月滄桑依舊未改的情懷。一如既往的愛，醇厚芬芳的佳釀，隨着時間的流淌只有越來越香越來越濃。
因為工作關係，步入暮年的哥嫂倒是開始了兩地分居的日子。為了生活，哥去了外地的分公司，只能一周回家一次。多年的相守多年的耳鬢廝磨，即使是孩子已經成人，面臨著談婚論嫁，兩個人依舊思念彼此，為了能夠經常看到對方，他們竟然相繼學會了電腦，學會了在上視頻，雖然是兩地相隔，透過這個小小的網絡，拉近了距離，拉近了兩個相知的心。
每次哥說，在這個虛擬的世界里，他們越來越感知到對方的心靈，雖然在年邁時候趕了一把時髦的潮流，卻是增長了見識，學到了以前不能學到的知識。兩個人都很慶幸，都很幸福。
蒼老繭手觸靈秀，
木訥澀澀對屏就，
何處難言歲已老，
我輩自有為潮流。
天難攀登學無盡，
恩愛心靈坦誠綉，
無悔慢將縫彩繪，
華髮飄揚夕陽金。
這是一對夫妻的多年平凡而充實的生活。還記得他們第一次上網時候的笨拙到現在可以敲打出完整的句子。真的叫人佩服那種堅韌的毅力。一直想寫寫他們，寫了下來卻發現他們之間的默契和心靈感應，用文字是表達不出來的。（作者自評）2009——09——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