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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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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父親永懷一種敬畏,親切的感情!

  從很小的時候,我就害怕父親。害怕的程度,有點想老鼠見到了貓。在父親面前,我總是很小心的。害怕父親發怒時的那張臉,更害怕他做篾活用的五尺(一種五尺長寬寬的竹板)。我又非常喜歡父親,喜歡他開朗、勇敢、明智。當我長大后,每每遭遇失敗和挫折的時候,父親從來不抱怨我,而是很溫和地安慰和鼓勵我。我雖然很平庸,但他從沒有露出過對我的失望。隨着我漸漸長大,現在我們偶爾可以在一起開玩笑,我和父親更像是朋友了。

  小時候的記憶太少了,可能是正因為童年的快樂純真、無憂無慮,才會沒留下多少值得去回味的深刻的記憶。依稀記得孩提時代,父親那一臉密匝匝的鬍子,會時常扎在我和弟弟嫩滑的臉上,又痛又癢,然後他笑着看我們掙脫他走開。那時候父親似乎還總不忘逗逗我們開心,在他做篾活時,會將他那並不完整的《隋唐演義》一段一段重複着講給我們聽。那年月家裡的房子小,每次聽故事時,父親手中細細的竹篾將我和弟弟趕得沒處躲,這時我和弟弟會爭搶着往父親的懷裡鑽,父親也完全沒了往日的威嚴,任憑我們胡來。我力氣大,每次都能搶先鑽到父親懷裡,小弟就只好爬到父親的肩頭,這時父親會開心的笑笑,繼續忙它手中活計。母親每每看到父親懷裡抱一個,肩上扛一個做篾活時,會嗔怒的將我們爺兒三每人數落一遍,但從來沒有起過什麼作用,繼而父親會笑着繼續重複他的故事。

  小時候和父親在一起的時間不多,那時家裡窮,父親常年替生產隊出公差,鎮安最早的鎮柞、鎮旬以及縣內公路、電站的修建他基本都參加建設了,為了能多掙工分,他專揀開拖拉機、架線、放炮…這些沒人願乾的活干,父親憑藉力氣和遠遠超出一般人的辛勞,來維持我們家的生活在家鄉處於中等的地位。父親不善言詞,既使面對我們兄弟倆也沒有過多的話,除非是高興或是我們誰犯了錯,他才會說一些話或呵斥幾句。嚴父慈母在父母的身上結合的很完美、很經典。

  父親一輩子辛勤勞做在土地上,繼承了爺爺的生活,延續着傳統的勞做方式,在他眼裡土地就是生命和生活中一切的希望,他把對兒女們的期望都寄托在土地上,他沒有什麼大的奢望,只盼風調雨順,讓我們吃飽穿暖,讓這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能在他們這一代結束。所以父親在我定格的記憶里,除了整天忙忙碌碌的身影還是整天忙忙碌碌的身影。對於父親的辛勞,母親有時也會心疼的說:“歇一會兒吧!讓娃幫你做!”他會笑着說:“娃們還小,我還行,你歇會兒!”或是撫摸着我們的頭說“快點兒長大吧!”

  要強的父親對於農活從不怠慢,每到農忙季節,父親早早張羅,收穫、犁地、播種……,特別是在收割的季節,他天不亮就在地里揮舞起了鐮刀,割麥、挑麥、打麥、揚場,父親樣樣都不含糊。秋耕的時候,父親先砍掉地里的玉米桿,然後收黃豆,地騰出來后,又忙着撒麥種、上糞,然後趕着老黃牛去耕地,而調皮的我總是喜歡跟着父親身後模仿父親的樣子,父親右手扶着鐵犁,左手揚着鞭子,嘴裡時不時的發出吁吁喔喔的吆喝聲,那抑揚頓挫的吆喝聲一直回蕩在我的記憶里令我陶醉。當父親將整塊地犁完是我最高興的時候,這時我可以坐在牛拉的耙上,讓父親趕着牛在地里耙來耙去,直到把新翻的土地耙平。父親便蹲在田埂邊歇息,悠閑地吐着煙霧,而我則撫摸着那頭喘着粗氣的老黃牛。最後,在夕陽西下的時候,我和父親都裹着一身汗水和泥土的芳香趕着牛回家,此時寧靜的山村已炊煙裊裊,熱水和豐盛晚餐母親也早已準備好了。

  父親從小沒念幾句書,但他對我們弟兄倆念書十分重視,孩提時父親的嚴苛隨着我步入校門也消失殆盡。父親年輕時出公差,在無數的血汗中,父親知道了知識的重要,所以,他默默的下定決心支持我的求學之路。雖然他的話語不多,但是他的行動是那麼的真實,那麼地無私。我上學的地方離學校比較遠,那時在學校上伙和現在不一樣,要自己給學校交煮飯的材火和糧食(苞谷面面子),學校規定要學生自己交。每次我上學之前,父親會嚴肅的告訴我:“東娃子,材和面面子還沒弄好,你先到學校去,明天我給你送!”而我會不懂事的埋怨父親。當我走後不久,父親會扛起早已準備好的材火和包穀面面子,急急忙忙的送到學校,當管伙的老師責問我為什麼不親自交時,父親憨憨的回答:“娃上學那會兒我沒弄好……”。好一陣奔忙,父親把換好的糧票交到我手上,踏着夜色急急匆匆的往回趕,當他到家可能已是夜半三更了!有時,當我和同學一起準備去食堂時,遠遠看見食堂門口有個熟悉的身影,是父親微笑着站在那裡,手裡提着個搪瓷缸子,裡面裝着熱騰騰的餃子,當我問他吃了沒有,他會說早吃過了。…。有次母親和我嘮家常說:“你大現在出息了,知道心疼你了,每回屋裡做好飯,他都說這會兒還不餓,急急忙忙裝一缸子給你送去,你要好好念書呀!”聽到這兒,我才明白,每次父親都是餓着肚子,飛奔十多里地,把一份沉甸甸的父愛,送到他那不懂事兒子的手中,那份家鄉溫厚的土地一樣厚重的父愛呀!永遠駐留那山那水!

  後來我上學走了,走的那天,父親送了一程又一程,汽車開動時,看着漸漸遠去了父親的身影,看着那個蹣跚的身軀,我的眼睛濕潤了。幾十個春夏和秋冬,在父親一遍遍翻犁泥土的時候,歲月也無情的把黃土地的溝豁可因在他的臉上,在他把辛勞的汗水滴進土地的時候,也滋養着我的成長,在他一次次的送行中,我又都離他遠去了,把一份眷戀和愛惜留在村口守望。

  每每想起那時和父親在一起的時候我都會沉醉其中,辛勞而善良的父親,空靈質樸的鄉村生活,不僅讓我們懂得了美好的生活是需要艱辛的勞動去創造,更在我們的靈魄深處烙上了樸實的鄉村烙印。

  時光如梭,不知不覺間我已過而立之年,現在,父親已明顯衰老了,我已經長大成人了,有了自己的事業,往日歡鬧的情景如今已恍如夢境,父親仍舊承受着生活的壓力,飽含對兒女的愛,在家鄉那片土地上忙碌着。每次回去看望父母,大都住不了幾天,做不了什麼事情,更幫不了他揚鞭犁地,懷揣着父親的教誨和希望,在生活的小城打拚,曾流血流汗,刻苦攻讀;曾夜以繼日,忙忙碌碌;也曾艱辛地跋涉在城市的夜色下,尋找生活的土壤。如今十幾年過去了,我留在了城裡,改變了父親的那種生活方式,可年近花甲的父親早已兩鬢斑白,皺紋堆壘,往日偉岸的身軀也有些據摟。我深深知道,那是生活的重擔壓彎了父親原本堅挺的脊樑,那絲絲白髮是為兒子耗盡心血的見證,而父親的每一道皺紋,都是歲月車輪留下的深深淺淺的轍痕啊!

  秦山千屻終有巔,乾水滾滾匯大海。

  嚴父真愛兒寵受,執守人倫願反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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