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遊記
——謹以此作獻給我親愛的新婚妻子及所有水電職工的家屬
帶着妻子的不舍與家人的聲聲叮嚀,在新婚的第十天,我隨着四名同事踏上了西北之行的旅程。作為水電建設者的一份子,早已習慣了顛沛流離的漂泊,由於工作性質的原因,我們常年在外,穿梭於崇山峽谷之間,在烈日和雨水中默默地詮釋着我們短暫的青春。三峽、葛洲壩、四川錦屏水電站……在我們創造一個個輝煌業績的背後,是我們對親人的無限愧疚:激動的是歸家的急切;酸楚的是子女呼喚相框中的自己為爸爸的尷尬;痛苦的是雙親膝前不能盡孝的歉意……
列車一路西行,沿途經過湖北、河南、陝西、甘肅四省,於第二天下午進入新疆境內,穿過遍布窯洞的黃土高坡,我們進入了茫茫戈壁,放眼望去一片蒼涼,地面零星點綴着片片枯黃的矮草,顯示着鮮有的生機,灘上偶爾馳騁的汽車所揚起的黃塵如黃絲帶一般,炫耀着這裡的廣袤無垠。每隔幾十公里,你會看見一兩座磚砌的小屋孤獨地佇立於灘上,附近或多或少的綿羊悠閑地覓食。天邊夕陽斜下,她灰黃圓潤的色彩向所有的生物昭示着自己的熾熱不可侵犯,由於此時地面高溫所引起的空氣對流,使得窗外的景色增添了虛無縹緲的幻覺,猶如夢境一般。此時令我想起了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之句,只有在親身體驗了,才能真正體會那寥寥數字背後所蘊藏的意境,這就是古詩詞的魅力所在,也是我們傳統文化的精髓之所在。
根據列車廣播台的通告,我們的列車將於第三天的上午九點一刻準時到達終點站烏魯木齊站,早已厭倦了長時間枯燥列車生活的我們,心情如即將放假的孩子一般激動不已,七點鐘,早餐車準時出現在車廂內沿車叫賣,我們在飽受了兩天列車餐食的摧殘之後,一致決定忍受暫時的飢餓,等到達目的地之後再一起奢侈一番。正在這時,車廂內的旅客們都不約而同地向窗外張望,好奇之餘我們也望向窗外,驚奇地發現一處壯麗的景觀——綿延十餘公里的“風車森林”。放眼望去,幾百颱風機規則地排列在曠野中,銀光閃閃的葉輪高速旋轉,那迎風傲立的氣勢和活力,使亘古的戈壁隨之神采奕奕。經過了解才知道,這是達板城風力發電廠,坐落於新疆九大風區之一的達板城谷地,這裡一年四季都在颳風,每秒3~20米的“有效風速”每年持續6000小時左右,被認為是風能資源豐富區。這幾百颱風機晝夜不停地旋轉着巨大的葉輪,將達板城的風轉化為電,源源不斷地輸入到烏魯木齊市。
經過四十個小時的艱難忍受,我們終於到達了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的首府——烏魯木齊,這裡是全疆的政治、經濟與文化中心,是一座新興的工業城市,也是中國西部國際要道的樞紐。一下火車,我們便感受到了她的神秘與雅肅。烏魯木齊位於亞歐大陸腹地,地處北天山北坡、準噶爾盆地南緣,是世界上距離海洋最遠的內陸城市。總面積1。2萬平方公里,城市規劃控制面積1600平方公里。烏魯木齊市三面環山,地勢東南高,西北低,海拔680~920米。烏魯木齊大規模開發始於清代乾隆二十年(1755年)平定準噶爾貴族叛亂之後,清政府鼓勵屯墾、減輕糧賦,烏魯木齊農業、商業、手工業一度有較快的發展,成為“繁華富庶、甲於關外”的地方。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在今南門外修築一座土城,即烏魯木齊城池的雛形;后至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又將舊土城向北擴展,竣工時乾隆命名曰“迪化”。光緒十年(1884年),清廷決定設立新疆省,定迪化為省會。從此迪化成為新疆的政治中心。1949年9月25日,新疆和平解放;12月17日,迪化市人民政府成立,重新劃分建立機構,至此,城鄉各級人民政府初步建立;1954年2月1日,迪化正式恢復使用原名烏魯木齊。
隨着擁擠的人流走出車站,我們很快便聯繫上了監理部來接我們的司機師傅,來接我們的是兩輛紅旗車,這時我們發現,停車場上停的轎車大部分都是紅旗車。司機是本地人,熱情而健談,得知我們還沒有吃早飯時,便積極地到處聯繫餐館,結果各處的餐館都剛開門,沒有早餐賣,新疆的時間與內地相差兩個小時,我們剛到新疆便嘗到了時差帶來的苦果。熱心的司機打電話聯繫了一家路途中的餐館,要他們提前將飯蒸上,我們將於十二點到達。我們便繼續開始了最後的征程,經過了解得知,我們的目的地距烏魯木齊近六百公里,屬於北屯轄區,大概要到下午五點左右到達。按照平時的安排,我們要下午兩點才吃中午飯的,現在只有提前了,沿線的餐館並不多,而且一般沒有米飯,如果想吃就必須提前聯繫,以便他們提前準備,以節約就餐時間,要不然可能會耽誤一兩個小時。離我們到達吃飯的地點還有近3個小時,司機為了轉移我們的注意力暫時忘記飢餓,便向我們介紹起了烏魯木齊:烏魯木齊有比較豐富的自然資源。境內天山冰川和永久性積雪面積達164平方公里,固定儲量達73。9億立方米,有“天然固體水庫”之稱。發源於天山冰川的烏魯木齊河等四大水系,年徑流量9。17億立方米,水能理論蘊藏量18。5萬千瓦。山區有繁茂的天然森林和60萬公頃草場,可利用的野生植物300餘種;地下礦藏以煤為最,儲量約為100億噸,故烏魯木齊又被稱為“煤海上的城”。
汽車行使的公路猶如絲帶穿於戈壁之中綿延修長,坐在車內,只見修長的公路起起伏伏伸向天際,周邊是一望無垠的戈壁荒灘,幾十甚至上百公里都不見人煙,但是我們發現,每隔近百里都會有一座孤零零的空磚平方立於荒灘之上,面積不大,大概十幾平米左右,司機告訴我們,這時那些游牧民族的人蓋的,是方便後面的人遷徙時在途中臨時棲息居住用的。這時突然想起了在火車站看到的紅旗車,便問司機在新疆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紅旗車呢,畢竟紅旗車在國內有着“政府車”的稱號。司機告訴我們由於新疆路況的特殊,對車輛的性能要求較高,紅旗車底盤較其他轎車高,性能也較其他車輛更適合新疆的路況和氣候,因此這裡的長途出租車一般都是紅旗車。
閑聊之間不知不覺中,我們到達了吃飯的地方,說實在的,新疆人的手藝確實不怎麼樣,但是飢餓中的我們早已失去了品滋論味的矜持,談笑間,杯盤早已狼藉,這時才明白,原來一切的道德與品位都是建立在溫飽基礎上的。
午飯後我們繼續上路了,我們車內有一位同路的陌生人,經過一路的攀談,我們彼此熟識了不少,原來他來自湖南,是來開金礦的。由於這兩年內地對金礦開採管理力度的加大,越來越多的淘金者都湧向了新疆阿勒泰地區,新疆阿勒泰地區的黃金蘊藏量相當豐富,司機師傅說這段時間基本每天都能遇到去阿勒泰的淘金者。
正聊得開心,車子突然一個緊急剎車,我們猝不及防整個身體都彈了起來,定神一看,原來是一隻黃羚想穿越馬路差點與車相撞,這一突然事件着實把小傢伙嚇壞了,返身跑了回去,站在那裡遠遠地望着馬路,彷彿還驚魂未定。司機給我們介紹說,黃羚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和藏羚羊屬同一科。現在我們通過的地區叫火燒山,是野生動物經常出沒的地區之一,正說著,我們便看見了左邊的野生駱駝悠然自得地信步於戈壁之中,右邊幾頭野驢揚蹄馳騁,似欲與轎車一決雌雄。戈壁灘上的勃勃生機令我想起民歌《敕勒川》中的“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之句。
車窗之外,熾熱的驕陽炙烤着大地,此時坐於空調車內的我們依然能感覺到高溫的肆虐。此時的氣溫要比內陸要高出五攝氏度以上。司機告訴我們,新疆有句俗話:早晨皮襖中午紗,晚上圍着火鍋吃西瓜。這是新疆氣候的寫照。新疆夏季的晝夜溫差在二十攝氏度左右,一天可以體會四季的氣候,早晚冷,中午熱,最高溫度可達四十攝氏度以上,晚上最低氣溫只有十餘度。
下午五點十五分,我們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喀臘塑克水利樞紐工程建設管理處基地。這是一個坐落於戈壁之中面積約一平方公里的院落,院牆外圍四周是寬約五十米的綠化帶,種着西北的特色樹——白楊,由於樹木尚幼,每一棵白楊都用三根鐵絲呈等邊四面體狀斜拉固定於地下,以抵抗強風對樹木的損害。樹木縱橫之間都挖成規則的溝槽,並沿線鋪設了噴水管,由於戈壁沙漠化的原因,這裡的土壤均是砂性土質,滲透性高,保水性差,因此必須對所種的植物進行定時澆水,直至其長大,根系深入地下。院內一條寬約二十米的環院人工“小湖”橫亘於院門口,一條寬敞的漢白玉小橋橫跨其上,小橋面寬能容兩輛車並肩行使。在“人工湖”的對岸有一座長約五十米的沿岸長廊,長廊為簡約的仿古風格。旁邊的草地上是一座古亭和健身器材。長廊身後是兩列四棟辦公樓,辦公樓後面是生活區。院內房與房間都有小型綠化帶。在人煙稀少的茫茫戈壁之中,這座別緻的庭院顯得格外搶眼。
額爾齊斯河是一條流經我國與哈薩克斯坦的跨界河流,在我國境內河道全長633km。喀臘塑克水利樞紐工程位於新疆阿勒泰地區的福海縣與富蘊縣境內,工程區地理坐標東經88°45′~89°02′,北緯47°03′~47°12′。水庫壩址位於庫額爾齊斯河與喀臘額爾齊斯河匯合口下游2km,距下游已建的“635”水利樞紐35km,距阿勒泰市147km,距北屯鎮約96。5km,距烏魯木齊約528。5km。
喀臘塑克水利樞紐工程是引額供水工程的水源工程之一,也是額爾齊斯河流域規劃中推薦的近期控制性工程,是額河幹流上具有不完全多年調節功能的控制性工程。工程在維持當地流域生態環境和滿足當地經濟發展用水前提下,具有向外流域供水、發電和防洪等綜合效益,是一項以供水為主的大型水利樞紐工程。
喀臘塑克水庫總庫容24。19億m3,調節庫容19。18億m3,最大壩高121。5m,水庫正常蓄水位739m,死水位680m;喀臘塑克水利樞紐建成后可將引額供水工程2010水平年實現調水14億m3的目標(其中引額濟烏一期一步調水量5。6億m3),配合建設西水東引一期工程后將引額供水工程的調水量增加至18億m3(其中引額濟烏一期二步調水量9。6億m3)。喀臘塑克電站裝機容量140MW,年發電量5。19億m3,保證出力12。5MW;喀臘塑克水庫建成后可將下游防護對象的防洪標準由不到20年一遇提高到50年一遇。
喀臘塑克在哈薩克語中是黑山頭的意思,據說哈薩克人游牧到此,看見綿延不絕的黑色山巒,便將此地叫做黑山頭,即喀臘塑克。現在的新疆地圖上依然可以看見黑山頭這一名字。在這裡說是山,其實只是丘陵而已。在駐地周圍是綿延不絕的丘陵地帶,丘陵之外仍是丘陵,彷彿永遠走不出去一般。安頓下來以後,吃過晚飯已是晚上八點,天空依然如下午四點鐘一般明亮,只是太陽不再暴虐,氣溫也下降了不少,我們根據同事的指引,來到了距離住處約一里路的“喀臘塑克一條街”,所謂“街”,其實就是幾間飯館和幾個小得可憐的商店,在其中的一間商店裡,我給妻打了一個電話,電話中妻哽咽地告訴我,我走的那天,車開動以後,她和岳母追出了很遠。在即將離開的日子裡,妻哭了好幾次,為了減少傷感,走的那天我不讓她送,可是倔強的她卻執意要去,在客運站等待上車的時間裡,妻努力裝作輕鬆鎮靜,可是我知道其實她心理很難受。此時的我無法想像當時她們究竟追出了多遠,我沒有想到以前電影中的鏡頭現在實實在在地發生在了我的生活之中。
逛完已是十點多鐘,夕陽漸漸西下,如內地六、七點鐘一般,踏着夕陽的餘輝我們往回走,夕陽呈橙紅色如腌出油的鴨蛋黃一般可人,天上雲彩也被印得通紅,整整大半個天空,煞是美麗,這是我見過的最美的火燒雲,同時也知道了“紅透半邊天”這句話的來歷。
晚上十二點,一身疲憊的我做着睡覺前的準備,走出盥洗室,無意間仰望天空,只見天空的顏色潔凈而深邃,沒有一絲污染,點點繁星如碎鑽一般鑲嵌其上,成一片星的海洋,這是在經濟高速發展的內地所無法看到的景觀。為求所謂的“發展”而損失諸多自然的東西,這究竟是社會的進步還是倒退呢?
獨卧於榻上,枕着思念入夢,漫天的繁星是我的郵差,願我的妻在今夜的夢中,能收到來自我的一脈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