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格外的熱,38度得高溫足以烤熟一隻乳豬。
坐在火車上,打開車窗,涼風颯颯,吹的遊人醉。
車窗外,車軌旁,芳草猶未歇,木槿花開得正歡,綠意盎然的葉子,含苞怒放的花骨朵,正襟危坐,彷彿在接受時代的檢閱。無不昭示着生命力的旺盛。一路有其相伴,不但不感到孤單,還勾起了我童年的點點滴滴,激活了我兒時的那株木槿花,那份關於木槿花的凄涼唯美的愛情故事。
小時候很大一部分時間都是在三姨家度過的,記得特別清楚,與三姨家隔了一條衚衕,有一處小院,只有三間正屋,院子都是用籬笆圍起來的,院子里很大一部分是竹子的領地,姑且稱它為竹林吧。在竹子與正屋之間,有一條小路,一直通向小小的柴扉。在正屋門側有一株木槿花,與竹林遙相呼應,給人一種空谷絕俗的感覺。我總是賦予這個獨院特別的情愫。總想去體驗一下這孤獨絕俗的味道,無奈院落總是一副小扣柴扉久不開的狀態,我的好奇之心猶如曼珠沙華一般滋生開來。直到有一天,我們吃着晚飯。一個女的拿着一封信的興奮地來到姨家找表姐,寒暄了一陣以後,接着表姐帶她進了自己的房間。
後來我知道那女的就是那個院子的主人,再後來,就知道了關於許多她的事。
【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裡出西施】
她本是一個彩雲之南的姑娘,大山裡的採茶女,從小沒上過學,日升而作,日落而息,懷揣着每個女孩子的天真爛漫的夢想在腦中織造着自己的未來,如果沒有他的出現,或許她永遠也走不出這座世代保護他們的大山,或許嫁個淳樸的山裡的小伙一輩子相夫教子,不用為紅塵所羈絆。但是,生活沒有或許,現實是他出現了。
18歲的他,從小失去父母,跟着叔叔四處做生意,走南闖北幾年了,但風塵僕僕的臉龐也掩飾不住那幾分青澀。
這次他們來到了雲南的西雙版納,去收購茶葉。
平時都對充滿神奇色彩的西雙版納充滿敬畏,早就聽說這裡的女孩子是得到上帝特別的恩寵,一個個就像深山裡的清泉,明眸善睞,猶如空谷絕蘭,沒受一點污染。
來到這裡果然是亂花漸欲迷人眼,已經是男子漢的他心花羞澀了,在與別人討價還價也少了平時的決絕,那嘴剛練出來伶牙俐齒到這也罷工了,也不能怪他,這些少女那與魚雁爭秀,日月比靈的S型曲線,織成了一張張迷惑的網,早就把他的心網住,打了死結。他還有什麼還手之力。
當收到她家的茶葉時,叔叔不在身旁,他柔弱的,貌似請求的問道:“你家的茶葉五塊五行不?”
“我們這可是上等的碧螺春,第一次春雨採摘的,去年賣了六塊五。”
“嗯,那就六塊五吧。”
“呵呵,他這麼聽你的話,你看他的臉都紅了,是不是喜歡上你了,呵呵呵”,頓時一陣陣的銀鈴的笑聲如山間的清泉一樣清脆入耳。
“什麼嗎,你們又拿我開玩笑,煩死人了。”
他低着頭,緊繃著嘴,使勁掩飾內心的翻江倒海。
【江村入夏多雷雨,曉作狂霖晚又晴】
在這初夏的山中,天氣飄忽不定,特別是對他們做這種生意的人。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晚上,他與叔叔只有在這山中借宿一宿。
村長安排好了住宿,來到了一家農戶,淳樸的農家氣息,讓他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一會,一個女子端着飯菜款款而來,清麗可人恰如一夜芙蕖迎風涉水而來,在暗淡的燈光下,她微笑着,彷彿盛開的充滿蜜的花房,快要流出來。
他陶醉了了,死死的盯着她,至於她說什麼,一句也沒聽到,叔叔看出了端倪,待姑娘走後,故意開他玩笑。他默默地笑着,帶着那份大男孩招牌式的傻笑,沉浸在無限的遐想之中。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天公成人之美,這樣的小雨,纏綿悱惻了幾天,遲遲不肯結束。他們也就無法帶着茶葉離開,與一旁急得焦頭爛額的叔叔形成鮮明對比,氣閑神定的他巴不得這場雨下一輩子。
就這樣,天街小雨潤如酥詩情畫面維持了好幾天。
他在這裡,完全像變了一個人,整天就莫名的笑了,一見到她也就語無倫次,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她見了他,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漸漸地兩人的眼神有些微妙,更多的透漏着期待……
叔叔看在眼裡,想到他已經18歲了,也到了成家立業的時候了,他母親臨終前將他託付給自己,現在自己也該為他的終身的大事謀劃了,於是向村長打聽着家姑娘家的近況。
於是請村長出面,向這家提親,村長自是喜歡成人之美,滿口答應。
【倚門還羞,卻把青梅嗅】
在村長的撮合下,叔叔代他正式向她的家人,提出了這門親事。她父母自然好說,只是不知道女兒的意見,只見她,一會倚門還羞,一會躲進了閨房。對她來講彷彿生命里,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影子,隱隱感覺到就是他。他已無可抗拒,不知是這樁婚姻是自由戀愛的結果,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產物,反正她也命中認定了他。這輩子就跟定他了。於是她拜了父母,義無反顧的跟了他。
然後他帶她出了山回到了家。婚後,她懷念家裡的萬畝竹林,於是他悄悄的在院中種了一片竹子,而又在正屋的門側兩人共同栽了一棵木槿花,來紀念他們共同的愛情。
後來,他為了更好的照顧她,脫離了叔叔,拿着近幾年掙的錢,在廣州開了一家小餐館,他經營有道,後來每天都有好些開着奔馳寶馬的客人來這裡吃飯,加上她的勤儉持家,日子過得還算紅火,漸漸地,他們的愛情也有了結晶,有了一個漂亮的女兒,取名為安琪,安琪絕對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天使,天使一般水靈靈的眼睛,葡萄紫略微彎曲的頭髮,高高的鼻樑,為這個家增添了無窮的樂趣,一個很幸福的三口之家令別人欽羨。
直到有一天,小安琪三歲,他和她,正在為安琪的三歲生日做準備,這時公安局來人,無情的將一幅溫馨的畫面打破,兩雙冰涼的手銬戴在了他們的手上,一切都顯得那麼的突然,那麼的無奈。
三天後,她回來了,好像從鬼門關回來了一樣,全身都虛脫了,零亂的頭髮,那雙神采奕奕的大眼睛也失去了光彩。
一個月後,他判刑了,有期徒刑11年,罪名是販賣海洛因,她傻眼了,11年啊,人生有多少個11年啊,然後他讓人捎話,要她改嫁,但她心意已決,她必須等,因為11年有她的一半,況且她愛他愛得深沉,就是這份深沉的愛,他義無反顧的將責任通通攬了過來,她知道,這不光有那份深沉的愛情,也有那份對女兒的親情,等一個這樣的男人11年,她認為值了。為了女兒,她什麼都沒說。
於是他帶着女兒遠離了廣州那個是非之地,回到了他二人的愛情公寓,那個小院。四年了,院中的竹子已經鬱鬱蔥蔥,有胳膊般粗,每當清風徐來,竹濤總給人一種和諧放鬆的感覺,門側的那株木槿花,也已瘋長到超過了屋脊,第二年開春時,她略有所思,拿剪刀修建了那株木槿,抑制那瘋長的慾望,也平息了那凌亂的心緒。
盛夏,他進去已經一年了,終於來信了,由於她不認識字,總找表姐來代她讀信寫信,剛開始,每次她總是高興地拿信來,然後沮喪着回去;後來,她把他每次的信,都讓表姐讀好幾遍;再後來他每次來,雖然沒有笑,但隱隱含着春日的光輝,像花房裡充滿了蜜一般。然來我上了初中,很少去三姨家了。有年暑假,我來了三姨家,同樣是晚上,她又來了,同樣拿着一封信,讓表姐來讀,後來她走後,表姐嘆息道:“她又重操了就業”,三姨說:沒辦法啊,一個女人,又要養女兒,還想花錢把丈夫買出來,過得也太艱難了。”
後來,我再也沒有聽到她的消息。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直到去年,整整的11年了,花落花開11載了。聽三姨說,他出來了,僅僅團聚了一個月,她又進去了。或許是上天對他們愛情的考驗,也或許是上天對他倆的眷顧,給了他們一個月的相聚時間,她辛辛苦苦等了11年,換來的只是這一個月。
然後她被匆匆判刑了,或許是命中注定正好是11年。
11,一個被施了咒語的數字,單身的象徵,或許他們這輩子註定單身。但上天又為什麼安排了這麼華麗的的插曲。
一年後,他去探監,回來后,再也沒有出去,一直守着那個院子,每天做着女兒吃飯,有時出神地望着這株木槿花,或許進地里看看莊稼,好像看淡了塵世,那份淡定,11年的鐵窗生涯,使他已經超然世外,這就是中國的男子,在翻江倒海的變動之後,他們堅毅的叫人惶恐,歷經風雨依然淡定。
【人生若只如初見】
11年,人生有幾個11年,11年的鐵窗外的等待,11年的鐵窗里又是等待。人生相遇相知后與其一直在等待,還不如本來就是陌路。
人生若只如初見,你仍是你,我還是我,不曾開始,亦不曾結束。
人生若只如初見 標籤:人生不設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