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困在原地,一動不動。傾聽着遠處河水淙淙,白色的水花快樂的翻騰,赤着腳在水中奔跑的孩子,笑逐顏開,此起彼伏的呼喚回蕩在橋下。而我,一個人靜立窗前,彷彿劃地為牢。
一隻小鳥立在窗外的電線上,隔着玻璃,它靜靜的瞅着我,我們對望着,我充滿期待的注視着它,想像它一樣自由飛翔,以為它已經看懂了我,然而,它很突然的,拍拍翅膀就飛走了,飛向了遠方,而我,久久追隨着它漸飛漸遠的身影,卻只能一個人靜立窗前,我,沒有翅膀。
幾朵白雲飄在窗外的天空,跟着風兒,在東山頭散步,它們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由變換,惹得夕陽眷戀的回過頭來,輕吻着它們的發尖,羞澀將它們的臉頰染得桃花般絢爛,他們情意綿綿,而我,一個人靜立窗前,既沒有歡喜也沒有悲傷,只是些小小的寂寞。
夜幕降臨,一切模糊了身影。鄰居門前的燈光昏黃的亮起,人們坐在院子里,三五成群。老奶奶端着飯碗追趕着頑皮的孫女,誰的手機里歡暢的流瀉着動人的《荷塘月色》,他們歡聲笑語。我一個人靜立窗前,追隨着飄升的炊煙,天空沒有月亮的影子,烏雲悄悄遮蓋了繁星。
我靜立窗前,遙想着山那一邊的人和事,決定在明天早晨,太陽升起之前,關上門,走下樓,順着荒野的小徑,向前。
向前,向前,那田野上阡陌縱橫,繁茂的小草雙手捧着露珠,珠光瑩瑩,在晨光中閃爍。幽香的野花是清晨的眼睛,紅一朵,白一朵在路邊眨呀眨。在太陽升起之前,我已經走了很遠,唱着歌跳着舞,遠離了塵世的目光,在這一段漫長的光陰里,我屬於我。
我屬於我,我的世界便隨我任意塗抹。把太陽變成彩色,隨着我的心情而赤橙黃綠青藍紫。把白雲織成雪白的毯子,輕輕揮手,便可以立在雲端,俯瞰宇宙,自由飄遊到任意一個星球。風兒被握在手心,像握着一粒粒綠色的生命,輕輕一吹,它們便一個一個,一群一群,飛落在千山萬壑,在地球裸露的皮膚上生根發芽,全部是綠色的小精靈。讓大樹長出雙腳,一被驅趕就能奔跑,免得一動不動任人屠殺,或者讓愛護它們的人來領養,成為一家人,在村前屋后遮風擋雨,與家人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希望屬於我的世界能地老天荒。
然而明天還未到來,而此時已夜深人靜,大家都睡了。我靜立窗前,回到現實的世界。我知道我永遠沒有翅膀,無法飛上藍天去雲端漫步,我也沒有馬良的神筆,把我的世界變個模樣,甚至有時候,我無法掌控自己的世界,我知道它不會地老天荒。歲月這個強大的魔術師總是一意孤行,它把我們一個個放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劃地為牢。然後用它的大手緩緩旋轉着四季,先是春,再是夏,然後秋,最後冬,春夏秋冬,翻轉着光陰,翻轉着宇宙,也翻轉着我們的生命。一天一天,一頁一頁,我們被推着走過懵懂的少年,失去了燦爛的青春,漸漸老去……
我靜立窗前,似乎已劃地為牢。但我的靈魂卻那麼固執,它不聽話的飛出了窗外,在漫漫的夜色中等待,等待着明天的到來,在太陽升起之前,它將順着荒野的小徑,去尋找夢中的世界,那個世界地老天荒。然而明天還未到來。
但明天,總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