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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龍年春節的老家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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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龍年的大年初二,天氣還好,雖然是寒風凜凜,太陽總算給了人們一點面子,羞羞答答,慢慢吞吞,不慌不忙的出來了。

  我騎上我的摩托車,托上我的兒子,帶上為我的伯父準備的紅金龍香煙,為伯母準備的桔片爽,為我的祖父準備的鞭和炮,香和黃紙到了趟老家。

  我的老家是某鎮的農村,我現在生活和居住的地方是與某鎮相鄰的一個鎮的街道。我早已成為街道居民,非農業戶口,但在大城市人的眼裡,我仍然只是一個鄉下人。

  我離開老家近30年了,近30年中,我短暫的在老家居住過。有時偶爾也到過老家。這次到老家有一個特別的心愿:我的兒子去年上的大學,兒子上大學前,我沒帶兒子去老家給我的祖父,兒子的曾祖父祭墳。在老家的我的伯父大罵我不是東西。即使我的伯父不罵我我也會帶着我的兒子去老家給我的祖父祭墳的。兒子去年參加高考,本來自願填了省城武漢的某高校,電話和書面通知都來了,可是,兒子卻反悔,他不願意去了。理由是他填報的那個專業不是那所高校的強勢專業,學校同意他上學后按國家政策規定調整一次專業,兒子還是不放心。我只好幫兒子找了另外一所高校,書面通知到8月26日上午才到。那段時間我夠嗆的,時間那麼緊,為兒子買衣服,做其它準備花了3天時間。8月30日,我和兒子動身去了北京的兒子報名讀書的那所高校。只是在家裡祭了家神,燒了包袱冥錢給祖宗。至於到老家去給祖宗祭墳,我確實顧不上了。

  除夕前兩天,我的堂二兄約我到老家我的伯父家中吃團年飯。我們的交通工具是摩托車。風大,天冷,我們一家三口拖泥帶水的。雇一輛車去,費用太貴,臘月29雇車,車主都是漫天要價的。即使是漫天的價格,車也不好雇。車太忙了。乘公共汽車吧,回來的時候就被動了。所以,我選擇了大年初二到老家去給我的祖父祭墳。我生在農村,長在農村,活在農村。這為自家祖宗掃墓、祭墳的活動我是要堅持下去的。這是農村人多少代傳下來的做法。沒有先人哪有後人哪。不管政黨不政黨,不管政策不政策,不管革文化的什麼命,不管革什麼文化的命,不管改個么事革,不管開的神馬放放館,不管我所在的縣城賈家日馬家禁鞭禁香,我身上流的是我的先人的血。我不能讓傳到我這代的為自家祖宗掃墓、祭墳的習慣在我身上失傳,否則,我愧對列祖列宗,到時候,我將無言也無顏去見我的列祖列宗。

  二

  我們10多鍾吃了飯便出發。我的老家離我生活居住的街道15公里路。摩托車跑20碼的速度比較慢,加上路上減速的時間大約一個小時可以到目的地。我們的摩托車優哉游哉的行駛在交通線路上。空曠鄉野上的接連不斷的鞭炮聲,農戶門上貼的新對聯,來去的各種車輛都成為節日的氣氛。然而,我看到了這樣極不河蟹的一幕:一位身材矮小的男性老者,手執一柄竹竿,肩背一個舊尼龍袋,穿着成舊,頭上戴着一頂舊紗帽。他步行在交通道路的邊緣,腳踩着枯草。他像祥林嫂一樣,和這個節日格格不入。不論從哪方面可以看出,男性老公民絕對是中國公民。也不難看出,那男性老者是流浪者,或者乞丐,或者是拾荒者。不知他從哪來,不知他到哪去,不知他的家在哪。我不能按某些人們的知足常樂知足,我沒有興緻樂的。我比他強嗎?不是,我不如他。他是身體在流浪,而我是心在流浪。我被政策欺騙過,被法律忽悠過,被金錢冷落,被文化文明嘲弄。我對這個世界存在的僥倖比老者要大,這是我不如他的地方。他的道具——-竹竿只希望用來防狗,而我卻希望我的摩托車有油燒。他毫不掩飾自己,而我卻打腫臉充胖子,踮着腳做高個子。我出發前,我的妻子說,本來你平時不抽煙,你在外面混,到老家帶包好煙,我帶了一包20幾元的黃鶴樓香煙。這又是我不如老者的地方。

  我經常的說我於文學是客觀條件不容許,主觀上我對文學重視的夠嗎?不夠。我生活勉強過得去的時候,我只是當文學為生活和人生的點綴。生活得不好的時候,哪有心思和時間弄文學。這下可好,還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船到江心補漏遲。想要表述自己卻無詞了。不表述吧不甘心,只好借花獻佛,用戈弋的詩來抒發我流浪的心情:

  青春的花開花謝讓我疲憊卻不後悔//四季的雨飛雨落讓我心碎卻不堪憔悴//輕輕的風輕輕的夢輕輕的晨晨昏昏//淡淡的雲淡淡的淚淡淡的年年歲歲//帶着點流浪的喜悅我就這樣一去不回//沒有誰暗示年少的我那想家的滋味//每一片金黃的落霞我都想去緊緊依偎//每一顆透明的露珠洗去我沉澱的傷悲……

  三

  我們的摩托車跑的交通路線我經過了幾十年了,三級跳了,從泥土路到磚石路到柏油路或者水泥路,我的交通工具也三級跳了,從雙腳到自行車到摩托車。我的人生的年齡三級跳了。人生處境的三級跳是從農民到獸醫到下崗。當農民的時候太窮,還有田地,當獸醫上班的時候,獸醫站是一個窮單位,獸醫是一個在中國收入低沒有社會地位而在外國社會地位很高經濟收入也很高的職業。下崗了連田地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我的人生的處境的三級跳並不是象交通路線和我的交通工具的三級跳而步步高。我們如果生活的好,按說得感謝好的政策,感謝好的時代。但是,我的孩子上學讀書沒有沾誰的光。孩子上幼兒園一學期交500多元的學雜費。孩子一上初中交700多元的報名費。初中僅3年級即最後一學年沒有交報名費,說是九年義務教育國家不要學費。高中,孩子一年的開支一萬有餘。上大學,一次性交學雜費2萬餘元。生活得好,祖宗是不能忘記的不能丟的。生活的不好也不能怨天尤人,只能怪我沒本事。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嗎。我不能怪我的祖宗。我省吃儉用,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從牙縫裡積攢錢,寧可背着小氣的名聲也要多積累錢讓兒子好好讀書,去讀好的大學,千萬別像我一樣去種地,去當獸醫摸牛屁眼,再下崗。我的苦和累,我的苦和淚算得了什麼,苦不苦,想想長征二萬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輩。

  我們11點到了老家。老家的很多人都回家過春節,那些平時在外地打工的人們,在外地工作上班的人們,在外地做生意的人們,空殼的農村熱鬧一時。但好景不長,那些回家過春節的人們過不了幾天會走的,仍然繼續他們背井離鄉的行程。還有人羨慕我。一位年齡比我大兩歲,和我是小學母校的同班同學,現在仍然在種地的稱呼我為“大老闆”,我說,“大老闆”是人家稱呼的,你就稱呼“爺”就行了。看樣子,他生活得還不如我。好多人是20年才又見到。快一代人了,我們該不年輕了。時代已不屬於我們了,我們的人生就這樣看水流舟了。

  四

  我的堂二兄一家3口早晨從我的伯父伯母家起床后便去走親戚了,我和兒子沒能見到他們。很多年沒見堂二兄和堂二嫂了。

  我的伯父伯母的房子是坐北面南,我的伯父家的菜園在房子的北邊。我的祖父的墳在伯父家的菜園。堂大兄,堂弟,我,我的兒子來到我的祖父的墳前。農村實行火化二三十年了,沒有土墳了。說是死人不能和活人搶佔地盤。我的祖父的墳佔地面積很小,只比骨灰盒大一點,高半米多點,磚頭水泥做的,祖父的骨灰放在那墳里。墳的正面的前面立了一塊碑。我的祖父的墳的正面向著東方。我點燃了香插在我的祖父墳正面的插香處,燒了黃紙,因臘月29日燒過包袱和冥幣,所以這次不燒包袱冥幣。我點燃鞭炮,我們作了揖,默默站了一會,算是祭墳完畢。

  我和兒子在我的伯父家和老家人聚會着。有人約我打麻將。我的伯父家的鄰居開着放放館,一天收入幾百元。電動麻將桌,玩起來很方便。我很少打麻將,幾乎是個絕緣體。過春節老家打麻將的人真多。看樣子,我落後於生活了,落後於時代了,像一個古董一樣。有錢誰不會享受,有錢誰不會搓麻將,只是我的條件環境不允許啊。當然,也有幾個沒有打麻將的。我和他們談論着家常。我問他們,現在農村政策不錯,為什麼還外出打工,或者外出做生意?他們的回答是,實踐是檢驗政策的唯一標準。他們出外謀生比在家裡強。這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是啊,我不也是一樣嗎?我也是農民隊伍里的逃兵呀。在外面比在老家還是從地面滾到蘆席上強了一篾片的。

  一位60多歲的老兄,他嘴裡說著我聽不懂的話。我喊他老哥,他卻沒有回答我,只顧講他的什麼鬼呀神啊。我才知道他精神失常了。幾個月前他還幫過咱們,人很正常的。起因可能是他的老伴春節前幾天去世了。他的在外謀生多年已在城市裡買了房子的兒子不能丟下他,暫時在老家看着他。他不知道肚子餓,不記得吃飯了,一個勁的走着說著。

  我和兒子在伯父家吃了晚飯。我準備回家。堂大嫂留我和兒子在老家過夜。我和兒子堅持要回家。我不是嫌老家的條件不如我們家,我還沒有到老家久住的時候,我於老家現在還只是一個過客。到時候,我會回到老家久住的。

  回來的路上,我騎車經過老家村級公路的一塊功德碑旁。我要兒子看看上面的名字,兒子在功德碑上找到了我的名字。我對兒子說,老家的村級公路修了好幾年了,老家很多在外謀生的農民為修路出了錢,只是因為他們還是農民,所以名字沒上這功德碑,而我出了一千元錢因為我不是農民了我的名字上了功德碑。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照相機照下了功德碑。我對兒子說,不管我們在外面生活的怎樣,我們不能怪生我們養我們的地方。老家的建設有需要我們出力出錢的事,我們都不能袖手旁觀。兒子說,待他賺了錢,有機會他一定為家鄉的建設做點什麼。我說,兒子,我不僅要你的這句話,我還要你以後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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