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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歲月我的槍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我的歲月我的槍

  王根生

  刺鼻的濃煙,像黑色的幽靈,一股一股地從四面向空氣中瀰漫。長滿野草的水渠邊,趴着七八個十一二歲的孩子,他們身着草綠色軍裝,頭戴草綠色軍帽,軍帽外罩着用柳樹條編織成的草帽,草帽上的小草與小河沿上的小草融為一起,在微風中精神抖擻。他們身邊擺着各式各樣的武器――手槍、步槍、機關槍,手榴彈,還有炸藥包,以水渠沿作掩體,和一片開闊地那邊的對方,正在進行激烈的戰鬥。槍炮聲響成一片,不時有一個孩子頭一歪,直挺挺地躺在陣地上,還要在臨閉眼之前,艱難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紙包,交給身邊的夥伴,痛苦的說上一句這樣的豪言:“請,請┅┅你把這個包,交給┅┅交給黨,黨吧,這是我的黨費┅┅”他們的敵人,也是七八個同樣大小、同樣裝備、同樣衣着的孩子,半人高的地塄作掩體,在頑強地戰鬥着。不時地,在中間的開闊地上,一個手拿炸藥包的孩子,在密集的槍聲中,緩緩地倒下,在倒下的慢鏡頭般的時間內,他要頑強地喊完人生最後一句豪言壯語:“為了勝利,向我開炮!”而且在倒下之前,一定能喊完這句慷慨激昂的口號。

  戰鬥異常激烈┅┅

  敬愛的讀者們,請您不要以為這是偉大的紅色年代一個真實激烈的戰鬥場面,或者兒童戰鬥片中一個經典的打仗場面;不,這是我們童年時代常玩的一個最開心的遊戲。那年代,我們常玩打仗的遊戲。那些男孩,就是童年時代的我們。那些步槍、機關槍,都是我們用玉米稈加工成的――截一段玉米稈,剝光葉子,給上面幫一條帶子用於背挎;手槍是我們自己用木頭削的,有些是商店裡買來的――那往往是有錢的孩子,那時的商店很少有賣玩具手槍的。炸藥包,那是我們偷自己哥哥或者姐姐的書包――因為他們的書包比較飽滿,而我們的書包顯得乾癟,不太像炸藥包。那硝煙,是我們為了模擬銀幕上打仗時硝煙瀰漫的氣氛,自己在陣地周圍對一些乾濕不一的樹枝,然後點燃,形成的銀幕效果。軍裝,一點也不難,那年月,我們常常排練文藝節目,每位家長都要給孩子準備一身模仿的解放軍的軍裝,那草綠色的解放帽,草綠色上裝,警蘭下裝,褐色腰帶,草綠色膠鞋,軍裝,成了我們那個年代大人小孩的流行裝。

  我在另外一篇文章中談到,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偶像,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崇拜的英雄。我還要說,一個時代的孩子,有一個時代的孩子獨有的童年遊戲。我們出生在物質匱乏可精神異常飽滿的六十年代,火紅的英雄主義、理想主義精神瀰漫在我們周圍,玩打仗的遊戲,特別是玩槍,就成了我們最熱愛的娛樂方式。

  在那個年月里,商店裡的兒童玩具非常少,而且單調。我好像還沒有見過有賣手槍的,只有賣那種四五歲的孩子背的上着木指刺刀的步槍;而且正逢上紅色激情年月,理想主義、英雄主義已經浸透了少年時代我們的骨髓。我們要當英雄,怎能沒有槍?

  沒有槍,我們可以自己做槍。那個時候,我們做得最多的槍支就是木頭槍,――找一個樹杈,稍作加工,就成了小巧的手槍。我曾經用三合板做了一把駁殼槍,先將自己看到的駁殼槍的外形用鉛筆畫在版面上,然後用刀子不斷地刻,這樣一個多禮拜,這把槍居然做成了。形象漂亮,讓我愛不釋手。有了槍,還得有一個槍套,於是,我用那種幾層厚的牛皮紙做成手槍套子,非常美觀,像電影裡面英雄人物挎在屁股後面的那種手槍套子。將自己的駁殼槍插進去,再在槍把上,扎個小孔,找一塊紅布系在上面,然後,背在背後,威武極了。就因為我的這把手槍,我擺脫了被人欺負的命運,竟然成了我們村的孩子中有影響的一個人物。當然,代價是剪刀在我的手上留下了一個現在還依然清晰的永久的紀念。

  記得那時我們最愛做的就是鏈條槍,這種槍又名火柴槍,其做法簡單。組成材料有:粗鐵絲、自行車鏈條和皮筋。彈藥為普通的安全火柴。鏈條槍具有撞針、扳機、槍身、動力、子彈,與真實手槍原理一致。先用鐵絲擰成槍架,你想擰成什麼樣式的都可以,駁克槍的、五四式短手槍、勃郎寧式手槍、甚至左輪式手槍都可以,這完全看你的收益是否精湛。在槍頭的鐵絲上,串着若干自行車鏈扣。鏈扣們的另一側孔供槍栓活動。最前端的鏈扣需要打入一個自行車輻條頂端的螺帽,以恰好留出一個火柴棍大小的孔。整串鏈扣和槍栓分別用從自行車內胎剪下來的橡皮筋箍好,使用時掰開最前端的鏈扣,將火柴棍塞入螺帽形成的孔並向外拉出,而火柴頭上的火藥則留在螺帽內。扣動扳機,皮筋彈力促使槍栓高速撞擊火柴頭的火藥,於是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隨即冒出一股淡淡的青煙。今天每當想起當年的鏈條槍,我還非常驚嘆孩子們無盡的創造力。我不知道第一個鏈條槍是誰發明的,但至少一點可以肯定,發明者是小孩子。他們沒有學過動力學、武器學,而製作和真槍同樣的原理的手槍。驅動他們發明的,並不是對科學的愛好,那時侯,科學的春天還沒有到來;而是對英雄的崇拜,對打仗遊戲的迷戀,對槍支的熱愛。

  那個時代的我們呀!

  當時自行車可是農村小康的標誌,所以非常少,鏈條當然也非常少。為了能做一把這樣的手槍,我們中的一個小夥伴,將父親的自行車鏈條拆卸下來,交給我們的司令,司令讓手藝精湛的孩子,給我們沒有槍的孩子,每人做了一把手槍。這個損壞父親自行車的孩子卻遭殃了,讓父親給狠狠地教訓了一頓。後來,和我們玩時,時不時地在摸屁股,我們當然知道這是為什麼了。可當時孩子不知道同情人,只是一味的嘲笑他的這一動作,可我每當看到那位身材短小、力量單薄的孩子面對大家一窩蜂的嘲笑時那無趣自卑的神情時,心裡總是疙疙瘩瘩的。到現在,一想起童年時那件事,這個孩子的神情還是是在我的腦海中重現。

  童年時代的一部抗美援朝電影《打擊侵略者》,在我的腦海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這部影片,讓我們認識了一種威力無比的機關槍,因為這種槍上,裝着一個盤子,我們將它稱作轉盤機槍。我們那時真是天真,都覺得機槍在掃射的時候,那個圓盤子肯定在轉動,

  想象着那個圓盤子,我忽然想到了父親,父親當時在生產隊當保管員,我曾在倉庫中看見過生產隊的圓盤形捲尺,外形特別像機槍的圓盤。於是我有一次和父親去倉庫,將這個捲尺偷了回來。然後,將裡面的卡口,換成釘子,扎在木頭桿做成的槍身上,我們玩的時候,口裡模擬着機槍掃射發出的聲音,一隻手轉動皮尺,這樣,圓盤子就嘩啦啦的轉動了。那形象,真帶勁!當然,我和那損壞父親自行車鏈條的孩子遭到了同樣的下場:挨打了。只是打我的不是父親,而是母親。後來在母親苦心教導中,我知道了父親用我們自己的錢,專門為生產隊買了一個捲尺。

  挨打無所謂,只要能有一把心儀的機關槍,再多的皮肉之苦也值得。我當時面對母親的拳頭,腦子裡面總是浮現出共產黨人面對敵人嚴刑拷打的形象,從不叫一聲苦。可讓我感到遺憾的是,後來又一部抗美援朝電影,大概叫《上甘嶺》吧,讓我大失所望,那銀幕上志願軍戰士用機槍掃射的特寫鏡頭分明告訴我們,那個圓盤子是不轉的,那實際上是一個子彈盒,裡面裝着子彈。我心裡特別難受,挨母親的打,卻還要鬧出了一個大笑話,我們那些小夥伴不知道又會怎樣拿我開涮呀。這回我的損失可就太大了。

  後來,又一部南斯拉夫電影《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風靡中國大地。而這部片子讓我們着迷的不僅是異國的故事情節,更重要的是游擊隊員在火車頂上,向德國鬼子掃射的用的衝鋒槍。這個鏡頭讓我們大開眼界,我們以前看到的連發子彈的長槍,只有機關槍,沒想到還有這樣體形較小、端在手裡掃射方便的機槍,而這些槍,成了我們永遠的夢想。

  今天,時代變化了,打仗的樂趣也在孩子們的心中消失了,英雄也越來越多了,孩子們的遊戲方式也多樣化起來,四驅賽車、溜溜球、遊戲機等,當然,還有槍類的玩具,而這些槍,大多是從商店裡買來的,不管大小,其外形都酷似真槍--難怪有些歹徒,手持這樣的手槍,竟沒被識破。可畢竟沒有像我們那個時代的孩子對強的熱烈執著。我倒是看到最多的玩槍遊戲,那是坐在遊戲機前,模擬一位戰士,向敵人開槍掃射,可這些遊戲的手段,遠遠地脫離了泥土。現代化的技術手段,能使每一個人的願望,能夠最大程度地虛擬成真,可想讓孩子們熱愛自己的某項遊戲,好像不是那麼容易了。

  日曆在不斷地翻頁,記載着我們童年的那頁日曆上,永遠有着我們對英雄的崇拜,對槍支的熱戀.儘管,今天我們對英雄的理解更加準確,對戰爭的理解也越來越理性化,可那個年代,我的槍支,卻永遠濃縮着我們的童年熱情而積極的火熱追求。

  我的歲月,我的槍┅┅

  2009年4月19日夜於臨潼迂公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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