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第一個七天,父親在準備蠟燭,紙錢,和焚香。不論如何,還是很講究的,雖然少了很多細節的風俗,但對於我來說根本不重要。
我坐在母親旁邊,看着她不停的哭泣,我只能看着,我勸不住。和她說話,她也根本聽不進去。
妹妹已經睡了,因為現在已經凌晨四點了,該睡的人都睡了。這個房間只剩下煙頭燃燒,和母親的哭聲。
而我,只好坐在這裡,靜靜的等。
第二個七天,我站在門口看着很多朋友,家人,親戚來到我家。
當然,我們沒有在城市裡,而是選擇回了鄉下,因為那才是我們的家。
妹妹坐在我旁邊,攙扶着母親。我讓她去休息,可是她也不吭聲。來往的人都很詫異的看着這個大院子里。
第三個七天。我已經聽厭倦,我也待的厭倦了。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我知道,很多來我家的人,都不是我看的那張臉,說不清變化,只是多了點偽善。
這個地方還是我懷念的地方。我穿過院子,繞過兩棵和我同歲的梨子樹。父親說,那是我出生那年,父親種下的。
對了,還有那棵撐滿庭院的葡萄樹,也是那年的。
屋后的水渠是潭死水,但是常年都是乾淨的。
我路過夏磊家,本來想找他出來聊聊的,但是敲了很久,屋裡一直沒人開門。
我坐在田野上,是自家的稻田,我還記得,這田是我抓鬮分來的。
第四個七天。我坐在後院聽風聲。曾經有人和我說,風的聲音每個季節都是不一樣的。
可是我覺得,風,只是個沒有方向的孩子而已。
風帶我來到奶奶的墳前,野草,積水,青煙。跪下,我想念她,十分想念她。
第五個七天。我一個人回到了城市。因為我想念我的朋友。
我打電話給所有人,卻沒人接我的電話。我很想念他們,我去找了他們,當我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似乎沒那麼開心。
每個人都心事重重的樣子,只是坐在一起議論什麼,我和他們打招呼,有人抬頭,我看着她,居然看到的是眼淚,滿面的淚水。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那麼傷心,我想安慰她,可是,我知道我得回去了,回鄉下,相比而言,他們會更需要的我關心。
第六個七天。房間里很安靜,院子里也很安靜,沒了哭聲,沒了檀香。
有幾個僧人路過時,盤腿而坐。我錚錚的望着他們。嘴裡念念有詞。
第七個七天,也是最後的第四十九天。
老人們都說今天是我在世的最後一天,屋裡又響起了陣陣哭聲,很是刺耳。當然,除了我的母親,她已經泣不成聲了。
屋內檀香繚繞,點燃黃紙的火光刺入我的眼睛。我不得不和家人道別了。我跪在父母的面前,磕了三個頭。
來到我的墳前,靜靜的坐下。
在我還在世的最後四十九天里,我明白,我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我參加了自己的葬禮,我看見躺在床上,面無血色的自己。
我沒有恐懼,反而是一種幸福,一種笑意,我只是笑,什麼也不說。
請別為我哭泣,我只是個過世之人。請你也別為我沉默,我已滿心愧疚。請別讓僧人為我超度,今天我會離開不再回來。
我還在人世四十九天,我曾路過你的身邊,雖然你看不見,聽不見,但我覺得,這四十九天,比我這二十年過的都透徹,都安靜。
我只是個賴生之人,不必為我祈禱來生幸福,我不要了,也不再回來了!
生我何用,無路可退。滅我何用,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