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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篇:沙井鎮上的電動車車夫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走在深圳市寶安區沙井鎮街道上的人,即便是走在最靠邊的人行道上,你也總會常常被後面駛來的電動車“滴滴滴,滴滴滴”清脆又刺激的喇叭聲打攪。此時,你一旦轉頭回望,電動車立即減速;而當你放慢腳步,即便沒有停下的意思,電動車也會在你的身邊停下,騎車的人終於開口了:“坐車嗎?老闆!”這時候走路的人才醒悟過來,原來, “滴滴滴,滴滴滴”的喇叭聲是向你發出“要不要乘車”的信號。所以,當你聽到滿街的電動車喇叭聲時,萬萬不要以為是“注意讓車”的提醒。繼續走你的路,頭都不必抬。是的,不必理睬,電動車也就會快速從身邊駛過了。

  據了解,這些騎車人都來自內地一些邊遠地區,年紀大多在四十歲左右,文化水平低,沒有什麼技術,更沒有一技之長。這群人來深圳,有的進工廠沒幾天便被炒掉了;更多的連工廠裡面是個什麼樣子都沒有見過,只能看看工廠的大門和望望模型幾乎一樣廠房外觀,再繞着工廠的圍牆走一圈,便與工廠說再見了。因為他們在工廠門外招聘面試時就被刷下來了,連工廠的門都沒有跨入一步。進不了工廠,自然找不到工。想去學一門技術,頭腦又已經退化遲鈍,手腳也已經沒有年輕人那麼靈活乖巧,學起來難度大,沒法掌握。只好靠當初來深圳時身上帶着的那點錢買輛二手電動車,拉客掙些錢過日子。這些車夫在深圳往往“身兼多職”——打多分工,當然都是些沒有什麼技術含量的活。比如做一些單位的門衛保安或是清潔工什麼的。下了班或者說是換了班,馬上脫下身上的“專業馬甲”,甚至都顧不上喝一口水,迅速跳上電動車,於是就發出清脆的聲音——“滴滴滴,滴滴滴”,上路去了……

  當初,他們都懷揣着發點小財的夢想,離開故土。有的是由家裡的大男人獨身一人闖蕩特區;有的“公不離婆秤不離砣”,兩口子背上簡單行囊,一聲不響偷偷地離開家鄉;有的則乾脆一步到位,拖兒帶女,一家子向親人道別,便有說有笑嘻嘻哈哈高高興興走出家門。誰也不會想到到了這片熱得發燙的土地后,自己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說起來,這群人在深圳落腳挺不容易的。幾個人合夥租或者是一家人租擠在十幾個平米的小房間里。挪動床鋪上的衣被,把席子一掀開就成為了飯桌。房間小,四壁無物,很像個大音箱,誰放個響屁,牆壁迴音,響聲會放大許多倍。因此,在這樣的租房裡屁聲就顯得特別響亮。通風又不怎麼好,如果是臭屁,臭味久久不能散去。這是深圳務工者中收入很低的一群人,每月扣除了房租費、水電費后也就不剩幾個錢了。那些拖兒帶女的就更叫苦,非深圳戶籍,子女只能就讀民辦學校,又是一匹不小的開支。深圳這地方民辦學校數量堪稱全國第一,但各校辦學條件良莠不齊,如果要選擇好一點的學校,開支就更大。摸摸乾癟癟皺巴巴的口袋,心有餘而財不足,自然不能給子女有太好的選擇了。有的子女小學低年級放在深圳上學,高年級就送回老家就讀了。大部分的子女成績都不怎麼好。他們每天也是用電動車送子女上學去的,有的也藉此機會拉上一趟客,而此時的客人往往是送小孩上學又趕去上班的,久而久之便熟悉而成為常客了。我在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認識一位車夫,姓方,廣西人,四十歲出頭,到深圳已有十個年頭了,起初一人獨闖特區,在一台商企業幹了一段時間,不久就被炒掉了。此後就像走馬燈似的換了好幾個工種。不管怎樣,一年下來總收入還是比在老家種地要好。四年前家鄉引資辦起了冶鍊廠,徵用了他家的地,他索性叫老婆也來深圳做點零工,同時也好有個照應。老方說,他現在打兩份工,一是護校大隊隊員,每月工資一千七百元,比較固定;另一份工就是用電動車拉客,收入不穩定,好的一天進賬六七十元,差的收入不到三十元,完全靠運氣了。他還說,這些年沙井鎮一直禁止電動車搭客,違者除罰款外,有時還要沒收車。他形象地把電動車拉客比喻為老鼠躲貓的遊戲,隨時都可能被抓。他僅僅在今年就被抓着兩次了。頭一次,因為是一架破舊電動車,算算被罰幾百元划不來,索性不交罰款,車就當報廢了。第二次是架新車,被城管收繳四十天後,通過關係才將車拿回。他最後很激動地說:“如果我不拉點客,光靠那一千多塊錢,在這個地方怎麼生活?”

  他們每天都是好像有規律又好像沒有規律地在深圳生活着。每天駛過他們身旁的有喇叭聲如汽笛般的載着沉沉集裝箱的大貨車,有鋥亮鋥亮的豪華高檔轎車,更多的是雜七雜八牌子的普通中低檔家庭小車,喇叭聲大同小異,區別不大。偶爾也有喇叭聲穿透力極強的警車和叫着“死啦死啦”呼喊聲的救護車從他們的身邊飛馳而過。但坐在這些車上的人與他們都沒有太多的關係,自然他們從來也沒有關注坐在這些車上的人。惟有走在人行道上的人,才與他們息息相關。他們依賴走在人行道上的人而生存,走在人行道上的一些人也需要他們。每天,他們看似非常悠閑地在街道上逛來逛去,兩眼卻死死盯住走在人行道上的人。“儘管有時候半天里也搭不着一個客人,每時每刻又都提心弔膽的,說不準什麼時候從哪個角落竄出幾個罰款的人來。但為了生存為了生活,就得要有耐心又要冒風險。你說是不是?……現在我的兩個小孩也都到深圳打工了。我也想回老家算啦。問題是現在家裡地也沒有了,回去也沒有活干啊……你說是不是?”方生連珠炮般地對我說。連說兩個“是不是”,像是在問我,又像是問他自己,也像是問天地。

  “滴滴滴,滴滴滴”——這清脆而又刺激的喇叭聲,對於生活在這裡的人來說是司空見慣了,不會在人們的心湖深處泛起一絲波紋;然而這聲音我聽着聽着卻感覺帶有陣陣顫音——生活的顫音……

  二○一三年中秋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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