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少不經事時是多麼不願承認。歲月流年,才懂得了那份父愛的深沉與厚重。
五短敦實的身材,黝黑的臉膛,花白的頭髮,被歲月做舊了典型的農民形象。大大的眼睛,布滿了血絲,我覺得那是常年野外風吹日晒,勞動強度大的結果。鼻樑不高,大大的鼻孔,在幹活吃力時薄薄的鼻翼微微顫動,從這裡滾落的汗水例數了父親一生的辛勞。寬寬的手掌,老繭縱橫,乾涸的手心只有費勁兒時吐口唾沫才會濕潤。胳膊很粗壯,勞作練就的肌肉見證了多少個春夏秋冬。褪了色的迷彩不知誰穿過的,發白的勞動布褲子蒙上了洗不去的土黃,厚底的膠鞋不分四季。
父親是家裡的老大,年輕時因為爺爺在外地工作,早早的父親就是家裡的頂樑柱。聽奶奶說,那時父親在生產隊趕大車,吆喝牲口練成了大嗓門,也鑄就了父親一輩子沒個秘密可言。缺衣少食的年代,一把玉米粒都是美食,為了帶回家常常被揣在鞋裡。上桌子偷吃的雞能被父親扔過來的筷子插死,為攆回跑出來的豬閃折胳膊粗的松木棒子,正執壯年的父親經歷了怎樣的飢餓痛苦。
結婚後,種地之餘為了增加收入父親和別人去裝火車。依稀記得30元買的二手鳳凰牌自行車,很大的方鐵鍬,陪着父親在大多數的黑夜風裡來雨里去。一件藍色的小棉襖前面油黑鋥亮,後面則是結滿一層白白的汗鹼。一個車皮礦石六十噸,兩三個小時裝完,聽父親說一鐵鍬就有四五十斤,全憑一身力氣。
我們慢慢長大,為了供我們上學,父親又去了礦山。一次,在山上幹活時被放炮蹦下的石頭砸了腿,膝蓋骨粉碎性骨折。當時我還小,聽說流了很多血,是同村的一個人扯了自己的帽子捂住傷口才止住。只記得出院后,父親腿上打了厚厚的石膏。在家休息的時候抱怨不能下地幹活了,還得讓媽媽去地里。於是每天早上給我和妹妹梳頭。拆了石膏后,父親的腿由於長時間僵直彎不回去了,這下把父親嚇壞了。父親想了一個辦法,在樑上栓一根繩子把腿吊起來,再拿一根繩子拴在腳上往回拽。剛開始很疼,拽幾次豆大的汗珠就溢滿額頭,但父親咬牙堅持這樣,日復一日才終於恢復了。後來,我一直也沒聽父親念叨過腿的傷痛,好像都忘卻了。母親倒是常說你爸身體就像心眼是一樣“耐實”的人。
父親從來不會做買賣,因為他覺得下本的生意不牢靠,不如拼力氣踏實。所以一輩子辛辛苦苦也沒掙着多少錢。有時候去賣大米、大蔥等農產品也會因為他不肯少價錢,或在斤稱上較真而徒勞而歸。殊不知他是實在到再也不能少的價錢和最多可給的斤兩。所以買東西不要和農民砍價,你已經是利益的最大化了。因為知道錢來的不容易,父親非常節儉。衣服沒有過百的,感冒、咳漱等小病從來不吃藥,只信奉幹活時多流點汗就好了,沒為自己花過十元以上的錢。不過在我們上學的問題上卻沒有吝嗇,我和妹妹都讀了中專,現在看來幾萬不多的學費卻是父親畢生的積蓄。 從來沒有抱怨過什麼,也沒有過多關愛的話語,平實的坦然詮釋了父愛的深沉與厚重。
如今,父親已經六十多歲了,除種十多畝地外還不斷的給人打工。在選廠看球磨、當小工一天也不休息。我們勸他,他說:“能動時多干點,老了減少一點你們的負擔,再說幹活也是鍛煉。”可是歲月不饒人,看着父親回家拖着疲憊的身體回來,除了吃飯倒頭就睡的時候,不禁讓人心潮翻滾。父親的小腿浮腫,有時都彎不回去。剛開始都沒告訴我們,是母親說的,用手一按就一個坑。我帶父親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是年輕時活太重使血管粗大造成靜脈血迴流,要做彩超。醫生讓父親把外面的褲子脫了,父親很害羞,勉強脫去躺到彩超床上,我才明白原來父親的內褲補了補丁,還是有兩個洞,這不禁讓我潸然淚下......
水平有限不能悉數將父親的恩情付之於筆端,那就讓我用行動去彌補吧。
父親 標籤:父親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