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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之《母親最後的願望》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介紹:在如今這個開放的社會,作為父母、,作為老年人,應當爭取自己的權利和幸福,不應事事隱忍退讓。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父母子女均一樣,誰也不應干涉誰。特別是父母年老后,子女更應尊重父母的權利,理解和幫助父母去獲得他們應有的幸福。

  有愛才有幸福。我們應該多多關愛父母,那樣他們的晚年才會更加幸福。有愛才有遺憾。每一個人對父母的關愛總會有一些遺憾,對遺憾的反思也是一種對父母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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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父親去世時,母親才四十多歲,幾兄妹都還在讀書,母親一直都沒有工作,一家人主要靠父親單位發的撫恤金生活。當時正是缺衣少食的年代,日子過得十分緊巴,母親常常在外攬些手工針線活來補貼家用,每到要交學費的時候,更是愁得母親到處借錢。

  幾年以後,除最小的兄弟還在讀書外,其餘的都工作了。在母親快50歲那年,鄰居的一位大媽悄悄告訴我,母親準備改嫁,是經常來我家的李叔叔,並說:“你們都工作了,又不是養不起她,她怎麼還要給你們丟人。”

  我當時正血氣方剛,怎能讓母親去“丟人”?在我和弟妹們的“興師問罪”下,母親這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的想法便永遠地打消了。

  李叔叔高高的個子,很有男人氣質,對我們幾兄妹也很好,常常幫我家做些事。

  以後,我們就很少見到李叔叔了。再以後,我們也都陸續成家搬了出去。

  有那麼三五年,是母親最勞累,也最快樂的時候,幾兄妹都爭着接母親去帶孩子。當我們的小孩都上幼兒園以後,母親說什麼也要回老屋居住,說在這兒白天一個人悶得慌,回老屋可以和老鄰居在一起打打小麻將,時間好打發,想吃什麼自己也可隨意地做來吃,在兒女家始終不自在。

  母親此時已經六十多歲了,身體也還硬朗,生活自理完全沒有問題,任我們怎樣挽留,母親終究還是一個人回去了。

  幾天後,我回去看母親,她一個人撐在桌子上,戴着老花鏡,隨意地翻着面前的《》。

  我問:“沒有打麻將?”母親說:“湊不齊人,人家家裡經常有事。”我又問:“怎麼不看電視,或者找本小說看?”母親搖了搖頭說:“什麼都沒有興趣看。”“那你看這《毛澤東選集》幹什麼?”“哄哄眼睛而己。”

  不久后的一天,小弟打電話來說,母親到張阿姨的女兒小仙那兒去幫她照看兒子去了,並給了我一個電話號碼。

  張阿姨原是我們的老鄰居,後來搬走了,和母親的關係很好,也常常來看母親。小仙和我們一個院子長大,大家都很熟的,但母親怎麼會到小仙家去呢?

  我馬上撥通了電話,母親接了:“媽,你怎麼跑到小仙家去了?也不先講一聲!”

  “小毛,”母親私下裡總是叫我的小名,“小仙最近剛生了個兒子,張阿姨說我帶的幾個孫子都帶得好,又見我一個人,就請我幫小仙帶幾個月兒子,最多帶到半歲。小仙對我很好的,你們放心。

  ”

  我一聽火了,“誰說你是一個人?你還有幾個兒子,在單位都還混得不錯,要傳出去說他們的母親在外幫人,受人使喚,這叫我們怎麼做人?不行不行!”

  母親沉默了一會兒后說:“小毛,我已經答應人家了,這樣吧,我幫一個月就走。我一個人在家裡也很寂寞的,小仙嘴巴甜,和她說說笑笑的,有點事做,日子好打發,就一個月,行嗎?”這差不多是央求我了。

  “好吧,就一個月,不準要工錢!”我口氣放軟了,母親喜歡小仙,有一段時間曾希望小仙做兒媳。

  一個月以後,母親回來了,我去看母親,她精神很好,見到我后很高興地說她沒有要工錢,小仙送了她一件外衣,要一兩百塊錢,怪不好意思的,說著就把衣服找出來穿給我看。

  母親穿上這衣服,顯得要年輕一些,也合身,小仙一定是費了一番心思替母親挑選的,母親也覺得好才穿給我看。但我一想到這是幫人得來的,心裡就不舒服,生硬地說:“不好看。”

  母親不講話了,默默地把衣服脫了下來,我想,母親是猜中了我的心思的。

  時間就這樣一年又一年地過去了,母親依然一個人住着,我們常常只是周末帶著兒女去見母親。

  一天晚上,朋友請客,在外吃完飯,我見時間還早,就順道去母親那兒。打開門,屋裡靜悄悄的,沒有開電燈也沒有開電視,黃昏使屋裡的光線很暗。母親一個人坐在卧室的沙發上,頭微微抬起,獃獃地對着窗外漸漸變黑的夜空,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我站在卧室的門外,注視着母親這不知保持了多久的一動也不動的剪影。過了好久,我實在無法再忍受這黑暗中的寂靜了,打開電燈,母親才注意到我的到來,扭過頭來看着我,獃滯的目光中透出了一絲生氣。

  我一陣心酸,默默地打開電視。

  “吃過飯了嗎?”母親問我,我點點頭。“我也剛吃完。”母親接著說。“找個老伴吧,媽。”我盡量使自己的聲音高興些。

  “都70歲的老太婆了,還找什麼老伴,誰要?”母親淡淡地說。

  一陣沉默,方桌上依然是一本打開的《毛澤東選集》。

  我心裡一直愧疚,隨着年齡的增長,社會的開放,我常常為當年阻止母親的再嫁而後悔。幾年前,我曾悄悄地去打探過李叔叔的下落,李叔叔早就結婚了。李叔叔的鄰居說,李叔叔很喜歡母親,他又等了母親幾年,看到沒有希望才結婚搬走的。

  “媽,請個小保姆吧,可以幫你做點事,陪你說說話。”

  “我吃得做得的,用不着。”母親一口拒絕了。

  我想,不能再讓母親一個人居住了,小妹的房子要寬一點,給小妹說說,把母親接到她那兒去住。

  三天後的下午,我上班時接到一個電話,是母親的鄰居打來的,說他們正在打麻將時,母親突然中風了。

  當我和小弟小妹把母親送到醫院時,母親已經是深度昏迷了。醫生說,她是腦溢血,要是三天醒不過來,那就是不行了。

  母親真是堅強,她醒過來了。母親出院后就住到小妹家。

  我去給母親收拾東西的時候,把那本《毛澤東選集》也仔細地包好,雖然我知道母親從來沒有看過它,但它陪伴母親度過了多少寂寞的時光!

  母親在床上躺了1個月以後,就掙扎着起來,拄着手杖慢慢地走,手也只能緩慢地活動,根本就不能打麻將了。

  以後,我們打麻將時就給母親搬張凳子,讓母親坐在一邊看,我們只是偶爾地和母親講些話。母親的話越來越少了,後來,母親就不再看我們打麻將了,只是一個人默默地坐在沙發上。

  兩個月後的一個星期六,我到小妹家,母親坐在沙發上叫我:“小毛,請你幫我買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我在母親的身邊坐下。

  “幫我買瓶‘敵敵畏’,我這樣活着太難受了,什麼都不能做。”

  我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亂說,你平時多鍛煉一下就會好的。”

  “我知道已經不行了,好不起來了。”母親低聲地說。

  我說:“如果你真的吃‘敵敵畏’而死,我們幾兄妹今後怎麼見人!”

  不知是我的這句話起了作用,還是母親知道我們肯定不會給她買“敵敵畏”,母親從此再也沒有提起這件事了。

  母親行走越來越困難,自從住到小妹家就再沒有出過門,一晃就快兩年了。我幾次說買個輪椅,推她出去看看,母親總是一口回絕,說是不能吹風。

  一天,小弟說單位給他分了新房,三室一廳,他專門給母親準備了一間,裝修好了就接母親去住。從此,母親每次見到小弟,總是要問裝修得如何,母親的眼裡又有了一點生氣,母親盼着到一個新的環境居住。

  半年以後,新房終於裝修好了,小弟說他要請一些客,鬧哄哄的,等請完客再接母親過去安安靜靜地住,這一拖又是一個多月。

  此時已是盛夏,一天母親給我說,她蓋的被子厚了,晚上熱得睡不着,叫我給她買一床薄被。

  我說:“你先堅持一下,等搬到小弟那兒再換新的吧!”

  母親想了一下說:“那也好。”

  第二個星期,母親對我說:“不行了,小毛,晚上實在是熱得難受,你下個星期給我帶來,我等不了啦。”

  我說:“好,下星期一定給你帶來。”

  星期五,我買好了被子,想着要記住明天給母親帶去。

  星期六的早上,我還未起床,小妹打電話來,哭着說:“媽媽死了!是今天早上起床后才發現的。”

  我一下呆了,這麼突然,沒有一點先兆,沒有一點心理準備,母親就這樣走了,心裡頓時空空的。看着床邊放着準備給母親今天送去的薄被,又開始惱恨起自己來,為什麼不在母親一說要買被子時便買來給母親呢?這樣母親就可以睡幾天安穩覺!繼而又惱恨起小弟來,房子裝修好後母親就可以搬過去住,母親也可以享受一小段住新房的快樂時光,偏要等什麼請客以後!

  在我們的不經意間,母親的最後願望已經永遠地不能實現了,這真讓我追悔莫及!痛徹心肺!

  在整理母親遺物的時候,我看見了那本《毛澤東選集》,還是我包好的那樣子,母親顯然再也沒有打開過,眼前彷彿又出現母親撐在桌子上面看它而只是哄哄眼睛的情形,我一陣心酸。接着,又看見當年小仙送給母親的衣服,還是嶄新的,可能母親就穿過給我看的那一次,見我不高興就一直收起來了,我為當時自己的自私又一陣難受。最後,在一個小鐵盒子里,我發現一塊金絲絨包着的兩張照片,一張是父母親和我們幾兄妹的全家福,另一張是李叔叔年輕而英俊的照片。在全家福的後面,母親寫着:“我的快樂”;在李叔叔的照片後面,母親寫着:“我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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