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晰瀝瀝下着,這樣憂鬱的天氣已有好幾天了,下得那麼纏綿又悱惻。
她,一把花紫傘,腳步輕快踏在青石路上。路兩旁落滿了如細雪般的梧桐花,風一吹,那掛在樹上的小細花紛紛揚揚輕盈飄落,好美的梧桐雨啊!
前面就是一個轉角,很快這條充滿詩意又浪漫的青石路就要走完了,儘管青石板有些凹凸不平有些斑駁有些坎坷,但她愛上這條路散發出的滄桑味道。
轉角很快就到“浪漫和詩意”就要結束了。每次走在這條路上,總希望它能更長一些再長些,這條路總能讓她思緒萬千……
在轉角的那一刻,有人擋在路前。是個男人,一個看起來神情落寞的男人。
他們互望的那一刻,她怔住了,大腦沒有思想,一片空白。
他雙手斜插在褲袋裡“壞壞”地笑着。
就這麼對視着,不言語,她看到雨水把他淋濕了,清涼的雨水順着面龐流下。在雨水的“沖刷”下,是一張“滄桑”成熟男性的臉龐,當年的意氣風發當年的稚氣已經蕩然無存了。十年了,整整十年杳無音信,十年足可以改變很多很多的人和事。
“還好嗎?”他低沉的嗓音仍能讓她怦然心動。
不能開口說話,這突然的偶遇帶給她巨大的震撼!她恍若夢中。
本能地她把雨傘遞給他,他接過了,兩人並肩走,卻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
默默不說話……
“你……”
“你……”
沉默許久,兩人卻又不約而同開口。
“你說吧!”他微笑。
“你說吧!”她也淡淡笑。
兩人不禁相視一笑,這一笑,瞬間融化了最初的尷尬。
“今天剛到嗎?”她很好奇。
“來了有些日子了,一直跟着你,但不敢見你……”他話語低低。
她靜靜聽着,心中洶湧澎湃。
“十年了,我們有十年沒見了啊……”他感慨。
“嗯!”她低頭,輕輕應和一聲。
“我一直在尋你,但你像一片雲,居無定所……”
“是!很少有人能找到我的。”她若有所思回答。
“這些年過得好嗎?像我希望的那麼好嗎?”他眼裡滿是關切之情依然那麼深情款款,她不再看他的眼。
“很好呀!也許比你想的要好呢!”她說的輕描淡寫但心裡五味雜陳。
“真的嗎?”他明明是為她撐的傘,因為他大半個身子還在傘外。
她點點頭。
“你呢?好嗎?孩子多大了呀?”她移開話題。
“嗯……沒有孩子……”他遲疑片刻。
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曾經有短暫的婚姻,但很快結束了。”他語氣平淡似乎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為何?”她輕輕問。
“呵呵,不能容忍一個和她同床異夢的男人。”他輕笑,笑里有些許的無奈。
“任何人都不容忍的……”
“所以,放了她也放了我。”
“後來就沒再找嗎?”她仍然關心他的生活。
“找,一直在尋找,尋找我曾遺落的愛!”他眼裡跳動着火焰。
“你不知道嗎?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遺失了,就再也找不回了……”她輕輕一聲嘆息。
“我一直幻想時光能夠倒流,能回到我遺愛的那一天,如果我知道那天草率的決定需要用一輩子的痛苦與悔恨來償還,我一定不會放手,一定不會的……”他痛苦的表情顯而易見。
“但時光不會倒流啊!”她喃喃低語。
“知道,所以會悔恨終身!”他懊惱低下了頭。
“放了自己好不好?好好生活!”
“也想,也努力了,但……”
“不要悔恨,不要自責……過去的,放下,好嗎?”她懇求。
“你,放下了嗎?”停下了腳步,他輕問。
“嗯!早放下了!就在你決定放棄的那一刻起,就告訴自己要放下了……”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心裡無限坦然。
“對不起!”他的傷感躍然臉上。
“沒有對不起我!只是你太對不起自己了,不要再囚困,走出來,好不好?”
“恨過我嗎?”他小心翼翼問。
她搖搖頭,笑得雲淡風輕。
“謝謝你!謝謝你曾帶來的甜蜜與歡樂!也謝謝曾帶來的心痛與傷害,因為,它讓我長大……”
“唉!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念念不忘了……”他眼裡滿是歉疚與憂傷。
雨漸漸停了,他收起傘,甩了甩掛在傘上的雨滴,然後才遞給她,他一向都如此細微。
再接傘的一瞬間,雙手不輕易碰到了一起,她本能讓手“逃”開。
“呵呵……”只有天曉得他這笑里含有多少複雜的情緒。
他默默看着她,嘴角那一抹笑意濃情化不開,她不自覺低下頭。不得不承認,歲月在他臉上刻上了些許的風霜,但這份淡淡的痕迹卻讓他更增添了成熟男性的魅力。
“有個不情之請,但不知你能不能?能不能……”他像個做錯的孩子低下頭。
“你說,若能,我願意幫你!”她心無城府鼓勵他。
“我,我想最後抱抱你,可以嗎?”他眼裡充滿期盼與柔情。
她注視他的雙眼,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她輕輕搖搖頭,再搖搖頭,堅決地搖搖頭,不言語。
他看到了她的坦然與倔強。
“我明白了……”他重新把傘遞還給她。
“好好愛自己!”他叮嚀。
“好好放了自己!我走了……”她輕聲說。
“不說再見嗎?”他無限眷戀。
“不會再見了……”她決然轉身。
“記得我要你幸福!記得我一直牽挂你!記得你一直在我心裡!記得我為你等候……”他撕裂般的聲音在她背後呼喊。
也許,葉子的離開不是風的召喚,而是樹的捨棄。記憶里殘存的溫柔,終究抵不過眼前平實的幸福。哪怕它,只是一個小小的光點。煙花遇上流星就註定被錯過,有些人註定是等待別人的,有些人是註定被人等的。有些失去是註定的,有些緣分是不會有結果的……
沒有停下腳步,但他的每個字她都聽清楚了,隨他的話聲落下,瞬間,她已經淚流滿面,她不會回頭,不會!她不會讓他看到眼裡的淚,她只想留給他一個遠去的背影。
有些人有些事一轉身就是一輩子,再也回不去了……
這是一對普通的男女,在某天的某一時刻不輕易間演繹了這麼一個“轉身”故事,這對男女也許是他,也許是你,也許是我,是的,也許,就是……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