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清明節,我不在家鄉。往年在家鄉時,每到清明節,我就會提前買上一些爸媽生前愛吃的東西,以及香、紙、冥幣、五色衣服等等讓弟弟們捎到垣上,在父母的墳前替我盡一份思念之情。(當地風俗:姑娘不能上娘家的墳)
前兩天,大弟弟來我家說起他和二弟去給已故的爸媽上墳,還和往常一樣,二弟在墳前念叨着告訴爸媽:“我姐夫工作變動去T城了,俺姐也去了;老三剛開了個飯店,生意太忙,也沒顧上回來。不過,我和俺大哥給你倆帶的東西也不少,錢也不少,都收回去吧。今年通貨膨脹啦,別管貴賤,只要看上你們就買,給你倆的錢多着哩。”我大弟接過來說:“爸媽,你看還有汽車,沒事你二老開着車兜兜風,注意安全。”我二弟搶過話頭吼道:“注意球啥安全啊?已經都到了這裡啦,還能叫上哪啊?”我大弟弟邊笑邊給我說:“我當時可笑的連紙錢和冥幣都點不着。”聽着大弟弟給我說的過程,我腦子裡浮現出一幅畫面:生性幽默,喜歡調侃、豁達的爸爸和勤勞、善良、嚴謹的媽媽像隱形人一樣,坐在墓上看着他們也在笑,而且很是開懷。
從小我們家是慈父嚴母。爸爸脾氣好、幽默,他信奉樹大自直,所以,即使爸爸輕輕的責怪一句,我們都會很難過,甚至悄悄流淚。媽媽特嚴厲,她堅信棍棒底下出孝子。就媽媽的話:“看我臉色不好看,他(她)們四個鬼都不是正經鬼。”很多時候,我們姐弟四個很是看媽媽的眼色行事,幹完媽媽交辦的事情,都要規規矩矩的請示媽媽:“媽,外面的柴火摞整齊了,院也掃乾淨了,你檢查一下。”然後畢恭畢敬等媽媽說:“行,任務完成的還可以,玩一會吧。”不等她轉過臉給一個手勢,我們肯定跑得沒影了。
媽媽從小沒了父母,她跟她的姥姥長大。上學的時候媽媽是他們班的學習委員,但是為了贍養她的姥姥和撫養我們四姐弟,媽媽放棄了很多的工作機會。所以她孤獨、苦悶的時候愛唱蒲劇來疏解自己的心情,凄凄慘慘戚戚,我們一點都不喜歡聽。那時候的我們不懂得媽媽心裡的酸楚和痛苦。
爸爸上班,經常出差,家裡的事物全是媽媽操勞。爸爸媽媽很恩愛,只要爸爸回到家裡,媽媽總會想辦法調劑着花樣給爸爸開小灶,而爸爸也總是搶着替媽媽幹家務,他倆是同班同學,開心的時候一起唱他們老師教的歌還有蒲劇、眉胡之類的,所以我們四個很盼爸爸回家,特別是爸爸出差歸來我們就會列隊歡迎,就像歡迎國家元首一樣,爸爸在家的時候家裡就很熱鬧,經常歡歌笑語。
有一年過年,爸爸不知在哪借來一個手搖留聲機,唱片有相聲、京劇、豫劇、眉胡、蒲劇、京東大鼓等。過年了,媽媽把家裡家外拾掇的乾乾淨淨利利索索,爸爸煮肉,我們姐弟四個清水灑街,一直掃到大路上。窯洞里留聲機的音樂和着煮肉的香味一起飄出院外,陽光暖暖的照在飄着墨香的紅紅的對聯上,那利落整潔的小院、那窗明几淨的窯洞、那紅紅的窗花、那“樣板戲”年畫、那紗布染制的紅燈籠、那藍布褲子紅花棉襖……。記憶中那濃濃的年味啊!至今令我難以忘懷。
爸爸媽媽都愛唱歌,爸爸教我“東方紅”“大海航行靠舵手”“毛主席的書我最愛讀”等,媽媽教我諸如“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八月桂花遍地開”“歌唱二小放牛郎”“我的祖國”等,那時候爸爸媽媽及我們姐弟,六口人都會唱,後來又加進了蒲劇、豫劇、眉胡,一家人其樂融融。
爸爸媽媽都會講故事,媽媽講的尤其好,只是一定要等她心情好的時候,諸如:牛郎織女、孟姜女哭長城、王二小打柴遇妖、紅果果綠果果、火燒雲等等,媽媽講的好多故事後來我又講給我們的孩子聽。爸爸講的故事多是逗樂的:重禮女婿、千里駒、圪蚤(跳蚤)上笊籬等故事的主角都是憨女婿,每次內容都有變化,每次聽完我們都笑的前仰後合。記得有一天晚上,媽媽在燈下做針線,我們纏着爸爸講故事,爸爸說:從前有三十畝高粱地,老農辛苦了一年只長出一棵高粱來,一天飛來一隻喜鵲,落在高粱上唱歌,低頭一看地下有四隻小鱉伸着耳朵在聽故事,剛講完爸爸媽媽就開懷大笑,我們覺得太短了,小弟弟突然喊:爸爸在罵我們。我們恍然大悟,開始爬到爸爸身上“欺負他”。
蘿蔔白菜洋芋蛋,紅薯南瓜小米飯,一年難吃幾頓白面的日子,沒讓我們感到清苦。爸媽受苦了,我們卻品嘗了無與倫比的幸福和難以磨滅的快樂。
媽媽總對我們說:“大的愛護小的,小的尊重大的”,我們傳承了爸媽的教導:和和睦睦相親相輔。
媽媽離開我們時年僅42歲,爸爸59歲上又隨媽媽去了。雖了卻了他倆陰陽兩隔的牽念,卻給我們留下了無盡的傷悲和懷念,留下了子欲孝而親不在的無限遺憾,爸爸媽媽你們可知道,我看到老人穿的衣服就會流連忘返,看到別人的父母就會心生羨慕,我相信在天的爸媽能聽到我的心聲,如果有來生我們一家人還在一起生活吧!這輩子做您們的兒女沒有做夠,央求您們下輩子還做我們的父母。
清明時節念父母 標籤:做懂孩子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