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大名林耳,早年為工程兵某部副連。據說在一次坑道爆破作業時為救一戰友,炸飛了一隻耳朵,轉業地方后,分配到國營某廠任保衛科副科。
耳朵個矮,長相不佳,少了一隻耳朵,又長着酒糟鼻,走路喜歡一聳一聳的。我曾經懷疑他是否真的在部隊呆了十多年?起碼在他的身上我看不出有任何經過部隊洗禮的痕迹。
耳朵雖然長相不佳,工作還是乾的有聲有色。剛入廠時,大家都稱他林副,後來他的同鄉私下裡昵稱他阿耳,再後來也不知是誰第一個叫他耳朵,反正現在大家都這樣稱呼他。
耳朵對這一切並不在意,他性情暴烈、愛抽煙好喝酒,上山打獵更是他的最愛。為了打獵,他可以整夜在山頭裡瞎轉,一些跟他一塊進山的同事一般跟了一、兩趟,就不敢再與他為伍了,他那沒休止的翻山越嶺有幾個能受得了。這不,兩年下來,耳朵幾乎再也找不到與他為伍的獵友了。
耳朵找不到人,就算計着來找我。可我對打獵並不怎麼感興趣,尤其是耳朵用的那兩把獵槍,裝的是鐵沙、紅硝,後座力大,又沒有準星缺口,瞄準時還得估摸着用槍管判定,實在讓人吊不起胃口。
可耳朵有他的絕招,他一天到晚軟磨硬泡,讓你煩透了,不得不繳械投降。可我只答應給他當個伴,其他雜事一概不理。耳朵呢,你只要跟他進山說什麼都答應着,我還真拿他沒辦法。
第一次進山,我們選擇廠外附近的幾個山溝,天一黑就出發,一路上不停的走,除了看見幾隻野免外,什麼也沒見着。只是回來的路上,經過山邊的一處果園,滿坡的桔樹果實累累,黑壓壓的望不到頭。守夜的老漢聽見我們過來,躺在臨時搭蓋的木樓上也不起身,懶懶的喊到:“那兩個師傅,要吃自個采啊。”
我和耳朵變着花樣,四處挑選,就是找不到幾個好的,不是不甜就是味不地道。人嘛,就這個德性,選擇的機會多了,就迷糊了,不知到底要那樣!
第一次進山無果,耳朵說是沒有拜槍的緣故。第二次進山前,他早早就對兩支獵槍作了洗禮,又改變了方向,決定繞道進山,前往深山裡的草甸去看看。
而第二次進山果然與第一次不同,我和耳朵剛入山不久,戴在頭上的照燈就照到趴在大樹枝上的飛狸。那些飛狸受到照燈的驚嚇,沒頭沒腦的上下亂飛,耳朵開了幾槍,結果一隻也沒打中。飛狸呢?一陣忙亂后覺得沒事,又一隻只倒飛原處,躲在更高的枝條上睜大雙眼,冷冷的看着我們,嘲笑我們的技藝,這把耳朵惹得性起,破口大罵。我呢,幾次拖他離開,他總不肯離去,就這樣反反覆復折騰了半天,結果一無所獲,第二次進山就這樣又栽了。
第三次進山,我和耳朵說好,這次不在路上耽擱了,晚上一出發就直撲草甸。可兩人走了半天到達草甸時,似乎一點動靜也沒有。我們沿着草甸兩邊巡查了好幾條山溝,別說看到什麼,就連鬼影也沒見着。正當我和耳朵垂頭喪氣前往溪邊想要小憩時,突然看到小溪的小樹邊出現四隻紅色的眼睛,我們倆心中當即一陣驚喜。耳朵呢,右手向後一擺,讓我原地不動,一個人像狼一樣悄悄向前摸去。就在我關掉頭燈的同時,槍聲響了,溪那邊傳來羊似的叫聲,耳朵高興的大喊着:“打到了。”那高昂急促的聲音,在沉寂的夜空顯得十分的尖利。
我連忙過去一看,原來打中一頭山麂,足有三十多斤,剛才還在抽畜,沒幾下就斷了氣。
放置好打到的山麂后,我和耳朵又沿着溪邊慢慢向前搜索。
今夜看來運氣不錯。我和耳朵沒走多遠,又見小溪對岸的樹上亮起了四隻暗紅的眼。耳朵說是飛狸,可我覺得不對,飛狸的眼睛沒這麼亮。就在紅眼睛離我們越來越近的時候,我小聲向耳朵說道:“耳朵,果子狸!”。
耳朵肯定了我的看法,當我們兩盞照燈同時照在小溪對面的樹榦上時,只見兩隻肥大的果子狸正四肢趴住樹榦慢騰騰地往上爬呢。那大大的屁股,圓圓的腦袋,胖乎乎的身子,象小熊貓一樣憨厚、笨拙可愛至極。
我估摸着這兩隻果子狸,每隻少說有20斤以上。耳朵說,果子狸專吃樹梢上果實,一般成雙成對的,很少單獨一隻出來,他進山這麼長了,也只有一次在野豬溝的老林子里看到。
那果子狸看到我們倆照燈在它們身上下照着,竟然也不害怕,慢悠悠爬到樹梢,又轉了個頭朝下慢慢地再住下爬,看它那一動一趴的傻樣,我忍不住笑出了聲。耳朵呢,也傻了似站在那兒,獃獃看了半天,直到果子狸完全消失在我們視線后,才緩過神來,不停地砸着嘴連聲叫道:“可惜,可惜。”
那天夜裡,我和耳朵把打到的山麂背回了家。耳朵呢,連夜把山麂剝了皮、殺好,又炒、煮了幾盤麂的內藏和肉,樂滋滋地從廚里摸出了瓶泡有上等新疆枸杞的老白乾,一定要我陪他喝幾杯。這傢伙是酒鬼,一見到酒就貪個不停,後來樓上的副總值夜回來,看到我們也加入一塊瞎喝。那天夜裡我們三個人,你呼我叫、放浪形骸直到杯盤狼藉,天已放亮才昏昏沉沉各自回家。
那以後,我和耳朵又一塊進了幾次山,每次進山大小總有收穫。耳朵說我有吃的相,很高興和我一道進山。不過最後一次,他在追打飛狸的山溝里崴了腳,整整休息了兩個月。再後來,槍支管制越來越嚴,耳朵的那兩把獵槍也先後繳了上去,耳朵沒了槍,我和耳朵也沒有再一道上過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