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夫再婚的那天,平離開了家。
鄉里來人進城告訴了父親,父親因痛愛已逝的表姐,也就憐憫起離家的平,父親一刻不停地發動全家人,甚至連鄰居也動員起來幫忙去找平,大家找了一個晚上連平的影子也沒見着,就在天快亮的時候,有人在火車站的角落裡找到了平,就這樣父親把平接回了家。
一大早我準備出門上班的時候,父親對我說:你抽空把小屋騰出來讓給平住,從今天開始你就搬到單位去住,你也知道咱家裡就那麼大一點地方,我一臉無奈的點點頭,平離家出走找回來了,平住下了,我只好離家出走了。
平被接回來的那年正好是二十二歲,按說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可是平不但沒有一個安身之處,就連一份能養活自己的工作也沒有,父親就開始整天忙活着為平張羅工作的事,不久父親就以他為人厚道的作風,為平找了一份在當時還算不錯的工作,就在離我家不遠的火柴廠做裝火柴工,平的臉上從那一刻才露出了笑容。
火柴廠離我家有三里多路,因為路不好走,又是通向城外的,一直也沒有通車,平在廠里上的是三班倒,每次平上中班的時候,父親就早早的等在廠門外接平回家,如果平上夜班,父親一直把平送到廠門口,看着平走進廠里的大門,父親才抹黑往家走,父親常說:一個姑娘家走夜路總歸是讓人不放心的。
第二年的冬天天上下着大雪,外面的路面很滑,母親對父親說,今天你就別去接平了讓她住在廠里多好,父親沒有言語,仍像往常一樣早早的走出門去,母親知道拗不過父親,也就由父親去了,就是在那天晚上父親被重重的摔了一跤,幸好被鄰居及時的發現送回到家才算沒事了,母親忙找人把我叫回家,父親見到我萬分着急的說:快去接平去,時間還來得及,要不然就遲到了,我沒敢再停留,等我接平回到家時,父親臉上流過血的痕迹像是刻畫在臉上,讓我一時看不清父親原來的樣子,我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我心想父親這是何苦呢
那段時間接平的事就擱在了我的身上,每當寂靜的深夜來臨的時候,父親三番五次催促着我快去接平,父親是怕平萬一下班早了我接不到平,我只好尊從父命,早早的走出家門,走在父親曾經走過數百個風雨之夜的路上,路上沒有燈全憑感覺走,一路坑坑窪窪的很難走,聽說有歹人在此出沒,我不知父親每晚是怎樣走在這凹凸不平夜路上,這一走就是兩年多。
父親的傷剛有一點好轉,就掙着要去接平、送平,母親說什麼也不讓父親去,但又說不過父親,父親說怕影響到我的工作,再說為了接送平,我在家臨時搭了一個床,晚上總是睡不好,我明白父親做人、做事的原則,說到必須做到,父親做事從未失信過人。
眼看着平到了該出嫁的年齡,父親找到表姐夫,說明了平的情況,表姐夫始終沉默無語,父親實在忍不住了說:平你可以不管,但你必須有一句痛快話,雖說平是你的娃,但我不能看着娃耽擱在你手裡,表姐夫在父親再三的指責下,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以後平無論發上什麼事都和我無關,父親一下把門拉開,隨後把門猛地向後一甩,門碰的一聲在父親的身後關注了。
平在我家住的第三個年頭剛過,父親也不知向別人說過多少好話,送過多少的禮,總算為平找到了一個像樣的婆家。平對婆家也很滿意父親想嫁女兒一樣,為平準備了豐厚的嫁妝,平的婚禮那天我們全家人高高興興地把平送上花車,至始至終我也沒見到表姐夫的影子。
平走了父親依舊念叨着,計算着平什麼時候上班,什麼時候下班,父親心理惦着平,父親就在平的廠門口等着平,為平準備好一些好吃的東西,每次直到平走進廠門,父親才獨自輕一腳,重一腳,高一腳,底一腳從那條夜路上往回家的路上趕。
平結婚的第三年離開了火柴廠,平的丈夫生意上缺少幫手,平為他管賬、守店去了,小兩口有了孩子,小日子過的很紅火,當父親知道平以後不再走那條夜路后,父親總算是放下心來,父親說:平這娃命苦,如今嫁了一家好人家,平娃以後再不用走那條夜路了,我也就放心來,從那以後父親很少在晚上出門,再也沒有見過父親走那要夜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