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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很美，但是，對日出的期待更美，所以我願意凌晨四點半起床，哈欠連天地收拾起攝影包和三腳架，走到門口的時候，客棧主人家可愛的小女孩小娟已經在門口等住了。
外面還是一片漆黑，不過，灰白的石板路蜿蜒而上，在夜色中依稀可見。擰亮頭燈，照亮前面的路，還有前面的人起起落落的雙腳。空氣清冽，晨風微涼，原本睏倦的神經忽然變得異常清醒，甚至能感受到心跳與呼吸最細微的變化。
攀爬了大約三十分鐘，有些喘氣的感覺。後面有遊客在說：早知道要爬那麼久的山路，打死也不上來了。話是這麼說，但似乎並沒有誰願意停下來。
時間過了多久？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在這樣的晨風中一直攀爬下去。
我們先去二號景點，距離平安村的住處大約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其實我並不在乎到底有多遠，既然已經來了，就一定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否則不是白來一趟嗎？三腳架加上三部相機、鏡頭等，大約有十幾斤重吧，小娟在前面好像毫不費力地領路，有時還關切地跑來問問我需不需要她幫忙背包，搞得我哭笑不得。
不知攀爬了多久，終於到達一個平台。天色微曦，依稀可以看到幾棟木樓，出售熱氣騰騰的雞蛋、包子和粽子，給那些早起的、還沒有來得及吃早餐的人供應食品。趕快找了個相對人少的平地，把三腳架架起來，放好F90X，然後把富士645拿在手上。富士645儘管是中片幅相機，但是由於它是旁軸機，機振很小，所以手持拍攝還是有把握的。況且，在很多時候，出去玩講究的就是自己的瞬間感受，能夠在膠片上留下決定性的瞬間當然更好，但是，能夠用自己的內心去體驗決定性瞬間，不是更好么？
起伏的山巒如同黛青色的海浪，在腳下緩緩鋪陳。空氣中，瀰漫著風的聲音和味道，還有一種隱隱約約的、無可捉摸的力量。這種力量彷彿一隻無形的大手，將天空中的灰霾一點一點撥開，直到青黑色的天空變成鋼藍，然後在東方的天際，慢慢地露出了魚肚白，白色慢慢加重，天際逐漸被渲染成淡紅、大紅，直至淳厚如酒的釅紅。就在一片釅紅中，一輪紅日不知不覺已經從群山的烘托中緩緩升起。此時，天空變得明亮寥廓，在光線的反差之下，群山的顏色反倒變得更為深沉，明暗對比，異常壯觀。我默默地一次一次按下快門，心裡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感動和甜蜜。影像能否在底片上留下滿意的印跡，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龍勝日出的壯麗，已經在我的腦海里留下足以用一生的時間來慢慢回味的光影瞬間。
太陽漸漸升高，周圍的一切變得清晰可見。可愛的嚮導小娟在旁邊指點，哪裡是龍脊，哪裡是平安村，哪裡是七星伴月……拍了幾張照片，收拾了器材，和小娟一起下山，我們還要趕去一號觀景台呢。
順着盤旋的下山路，一路緩緩下山。來時天黑，看不清周圍的情形，下山的時候，才發現路面皆由石板鋪設而成，細，但相當堅實。道旁邊是稻田，層層疊疊，由腳下海浪般地鋪陳到目力不及的山腳，此時已是初秋，晚稻接近成熟，稻穗已經變成金黃，然而稻稈還是蒼綠色的。長風掠過，稻穗翻滾成黃綠相間的浪花，在層層疊疊的梯田間滾動，極為壯觀。
不知不覺，石階已由下山變成上山。去到一號觀景台，路程好像更遠些。但是，也不覺得很累，可能是因為那些稻田，可能是因為那些不知名的樹木，當然，還可能是因為自己那份看風景的從容心情。
途中經過村落的時候，看到一群畫畫的年輕人正在寫生。周圍熙熙攘攘的遊人，彷彿對他們沒有任何驚擾，一筆一筆的勾畫中，全是用心解讀風景的沉靜。看着他們，好像又看到了自己的從前。我有點傷感地想着，有些事情，已經是我無法再改變的了。
一個小時，可能沒有，也許可能還要多一點，遠遠聽到前面有歡呼的聲音，估計快到了。我們加快腳步，很快攀上了一號觀景台。
其實，觀景台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只有被大群遊客踩得東倒西歪的草和灌木。那些大聲招呼表達自己驚喜心情的遊客，那些擺出各種姿勢留下“到此一游”照片的遊客，都不是我的同路人。我只能一個人走得更遠一點，在觀景台人少的一側，靜靜地感受陽光下的群山。
太陽已經升高了，陽光溫暖而又明亮。山谷間的嵐氣緩緩升起，讓目力所及的巍巍群山，都披上了一層淡淡的薄紗。沒有一覽眾山小的激動，沒有大山大水帶來的寥廓蒼涼，只有一點一點在心裡慢慢積澱的感動、沉靜，還有醍醐灌頂一般的通透清明。
山還是山，她依舊在那裡。
那時的月亮（下）——龍脊，還有寧靜的夜晚 標籤：月亮和六便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