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最富激情、最具衝動、最有理想、最美好的階段莫過於中學時代。
我的中學時代正逢“文革”,偉大領袖說了“學制要縮短,教育要革命”,我們正好成了教育要革命的實踐者,破除“師道尊嚴”,“讀書無用”論等充斥着我們的中學階段。在那特定的時代,特定的環境,書籍被查封,良知作古,公道無存。雖然師生之間、男女同學之間有一定的距離,但師生之間以及同學與同學之間,還是有着強烈的純情純真、患難與共的友愛精神。中學時代,雖然在人的一生當中是短暫而又青澀,但我對那段學生生活仍然是非常的依戀。正因如此,我和我的同學們在特殊年代同學習,同勞動、同玩耍的經歷讓我銘刻在心,彷彿就在昨天。
1969年春季,我們進入初中,雖然武鬥結束,槍聲不再,但兩派力量仍未聯合,社會尚在動蕩之中。學校里的一切尚未走入正軌。在社會上閑逛了兩年的我們多麼渴望有接受教育,認真讀書的環境,但我們學校的學習環境仍在無序和混亂之中。為配合當時的政治形勢,1970年我進入單位成立的紅衛兵糾察隊,簡稱紅糾、還有工人糾察隊,簡稱工糾、人民糾察隊,簡稱人糾。參加糾察隊的成員都是根紅苗正的家庭出身,每人髮根紅白相間的木棍巡邏,我們白天上學校,晚上集體住宿,配合工糾隊員夜晚巡羅。住宿的大房子原來是單位圖書室,圖書室用竹席隔開,住宿的隔壁就是封存的圖書室,發現這個秘密后。我和紅糾的幾個同學在大通鋪下將竹席割了一個口子,晚上鑽到圖書室里去看書,在那些日子裡,我們彷彿進入書的世界,讓我們看得眼花繚亂,如痴如醉,過了幾天沒有啥事,也沒人來過問,我們將被列為大毒草的《青春之歌》、《林海雪原》、《紅旗譜》等書籍放進了書包,只要是書,每天都要將書包裝得滿滿的,就象老鼠搬家似往家裡背。處於青春期的我們,可是逆反心理作祟,如饑似渴的讀着這些毒草書,楞是看不到書中哪兒有毒。在那個年代,思想禁錮,書籍查封,我們在精神荒漠的年代能擁有這麼多的書,儼然成了同學們中的能人,沒當紅糾隊員的同學都向我們借書,當然是有借無還的了。
儘管是些課外書籍,但對處於人生傍徨路口的我還是增添不少知識,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我在書中尋找真善美的召喚,同時也讓我的心靈得到滋養,情感得到錘鍊,也算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支柱。有一本谷建芬老師編寫的《二胡演奏法》讓我如獲似寶,拿着一把二胡天天有板有眼的練習,只是沒人指點,最終也是無功而返,但從書中我還是了解到了二胡的一些基本知識,也知道了一些二胡演奏名曲,如《賽馬》、《綉金匾》等。
我們上中學時班稱為排,排里設政治宣傳員和排長,政治宣傳員和排長相當於現在的班長和付班長。政治宣傳員袁(簡稱袁)是隨父母下放在初一時轉來我班的,分班時她任政治宣傳員,我任排長。在班裡我們相互支持,配合得很默契,班主任李老師也很喜歡我們。袁的學習成績好,鋼筆字毛筆字都很漂亮,班裡的學習園地都是她一手設計完成,讓我佩服極了。處於青春期的我們,尚停留在工作上相互支持,學習上相互幫助,思想上共同提高的純潔同學友誼階段,可能是年齡的緣故或是發育不夠成熟,也可能是山裡人特有質樸,我並沒往其它方面去想,這可以向大山發誓。袁非常的善解人意,我所想所說所做的一切,她都能敏銳地理解,並且用她那細緻入微的少女柔情,不失時機地讚美我,鼓勵我,給了我無數的自信和積極向上的動力。
我們在班裡互相幫助,協助李老師管理好班裡的工作,因都是班幹部,相互來往也多些。記得有一次我和袁去一位”後進同學”家去家訪,回來時下起了毛毛細雨,袁打着一把傘,幾次提醒要我與她共傘,我的心也怦怦直跳,哪敢與她共傘,我一直在小雨中走着,這時她一把將我拉進了小傘中,好在是天黑,沒讓她看見我那已是豬肝色的臉。幾十年過去了,這件小事她也可能忘記了,但在我的心中,依然依戀着那難忘的一刻。
我們讀初中時勞動多,在勞動中,同學之間的樸素友誼也得到了升華,正位於青春年齡段的我們,是人生戀愛的最初階段,那時對男女之間的認識是朦朦朧朧的,真不知什麼是愛情,“愛情”二字在那年頭也是大忌。為支援礦總部建設五七中學,我們到25里以外己閉坑的桃安坑口挑磚,桃安到西安要翻過兩座大山,一座大山上山下山都是七、八里。一塊磚約9/10斤重,男生一般挑8塊,女生一般挑4塊或6塊,那時同學之間的感情很純很真,同學們互相幫助,男同學幫助女同學,身體好的幫助身體差的,一些平時“不聽話”的男同學,這時充分體現了男性的陽剛之美和細膩的友愛之情,不遺餘力地去幫助那些平時心儀的女生。袁作為班裡的一把手,身體力行每次都挑6塊磚,她是從長沙下放來的,體力比起我們這些土生土長的礦工子女自然要差些。勞動是艱辛的,往返50華里的路程,還有幾十斤的負重。可能是少男少女間的相互愛慕之情,也可能是純真的友誼。當我上了南門坳(途徑大山的一個坳口)后,會迫不及待的下山去接她,她也好強,一般不讓我幫她挑,有時我會硬從她肩上將擔子接過來,看着濕滴滴的頭髮,衣服上的汗水擰得出水來的她,心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憫之心和惜愛之情。在勞動的過程中,我們這群年輕人萌動着一顆驛動的心,體會到了最初的朦朦朧朧的初戀。初戀是人生第一朵綻開的鮮花,如初生的朝陽一樣美好。一個身心健全的人,平心而論,誰沒有過年少時初戀的美好回憶?
前些年有首《同桌的你》的歌,是歌手老郎的成名曲,唱着這首歌,我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我的同桌,我們在初中時經常分班,同過桌的女生也有好幾位,上高中后與松(簡稱松)同桌時間最長,松身材苗條,秀麗中透着文靜,是個說話稍重點就瞼紅的女孩。我們那時讀書沒有家庭作業,更沒有晚自習。那時業餘生活沒有如今這樣的豐富多彩,既無電視,也無收音機,真可謂之枯燥乏味的生活,每天晚上自然成了我和同學們聚會的時間,我們男女同學三五成群相邀,或去山崗上聊天,或到小溪邊嬉水,偶爾也到農民菜地里偷瓜摘果,順手摸幾根高梁梗,有時摘到嫩包穀就在小河邊燒烤。我倆也經常參與同學們晚上的聚會活動,我們望着天上的星星談理想,談人生,談將來。天上的星星,身後的大山,腳下的溪水都知道,我和她談得來。平時要她幫忙做點什麼事可真是百依百順,絕不推辭的。
在學校里,我是排長,性格外向,敢說敢管,對誰都可以批評幫助,唯有對她不曾有過批評,因為她是個聽話而又溫柔的女孩。在我們上學的那個年代,還是個封建的年代,男女生的界限劃得很清,討厭誰可以很公開,但如果異性之間相互有些好感的話,絕對要默默地隱藏在心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否則就會招來流言蜚語,這些足以讓你在眾人面前難以抬頭。儘管我和松同桌的時間較長,但我不曾給她遞過紙條,也不曾表達過愛戀之言,只是在心底有一絲不可言喻的愛慕之情。
人活一輩子,風風雨雨的,並不容易。但在每個人的心靈深處,都會珍藏着一些難忘的人和事。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還願重新回到那學生時代,再聆聽老師那語重心長的教誨;回味同學間相互嬉鬧,開懷大笑;偶爾爭個面紅耳赤,哭哭啼啼的場景。每當想起那段生活,我的心裡仍是那樣的溫馨,那樣的熨帖。它們就象陳年老酒,不時地飲上一杯,就象回到了美好的過去,又重新沉浸到昔日學生時代的醉人芬芳里。在回味中就會發現,那些遠去的光環,並沒有隨着時光一同流逝,它們仍舊在我們的夢裡閃耀,給我們帶來無限的希望和非凡的勇氣。
中學時代結束后,我走進了軍營,成為了一名光榮的中國人民解放軍戰士,複員后參加了工作,在漫漫的人生道路上,幾多挫折,幾多磨難,自己沒有沉淪,不管道路多麼坎坷,生活如何困苦,自己都會拿出百倍的自信和勇氣來征服它。我想,這信心,勇氣和能力不是源於自己的才學和智慧,而是源於以前困苦的生活沉澱在自己心底的積累。是呵,困苦的年代,是你教會了我吃苦耐勞,簡樸勤奮,給了我戰勝困難的力量,又是你培育了我堅毅剛強的性格,激勵我不斷開拓進取,奮發向上。
終身難忘啊,我清苦困惑而又難忘的中學時代。
2009年10月17日寫於湖南常德市武陵鎮
我的中學時代(下) 標籤:我的中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