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薯窖啊,紅薯窖!你幾乎要了我的狗命。我屬狗,國人都有一個屬相,它提醒我們人類的動物屬性,比國外的什麼星座貼近生活富有哲理多了。有時看到成年人學着初中生的樣子說自己什麼星座,真感到滑稽。
三兩歲的時候,自己在家門前的小街道上散步,突然就掉進了紅薯窖,真是飛來橫禍。有點像葛優葛大爺說的:“吃着火鍋,突然就遇到了麻匪。”紅薯窖口兒上一般會蓋上東西,爛木頭樹枝之類,我遇到的偏偏是蓋着破席子片兒,小雞走上去沒事,小孩兒走上去就慘了:我忽忽悠悠就站到了紅薯窖底兒,還踏着破席子片兒,好像腳踏祥雲。抬頭看看天,酷似井底之蛙。當時應該是嚇得連哭都不知道了,都是後來媽媽說的。自從做了一回自由落體后,半輩子膽兒小。
大概是四歲吧,在郭庄村住,爸爸媽媽是要上班的,自己就只能被鎖在家裡。一個人在家裡,能做些什麼,不知道,只是通過大人的描述,知道那時候我可以拿幾根粉條,在蜂窩煤火上燒一燒,拿來吃,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獨自在家“吃燒烤”。有一次,媽媽下班回家,看到地上掉着一塊磚頭,是房頂上鋪的磚頭掉了一塊下來,幸好沒有掉到頭上,萬幸。
大概還是五歲吧,在郭庄村住。村子前面是有一條水渠的,繞着村邊流過,那就是村裡人生活用水的渠溝。村裡人吃水洗碗都是從渠里擔水。我們村裡吃水靠的都是水井,這裡是直接吃地表渠水的。水渠繞村而過,水清冽可以直接舀起來喝,這樣的地方現在全國也不好找到了,然而當時就是這樣。水渠中還有一尺多長的鯰魚,成群的遊盪。就有那麼一次,不知道具體情況了,反正就是掉進了水渠里,順水而下,如果流進橋洞下面,那一定就是死定了的,因為小橋下完全是水,沒有空氣的。就是那樣,剛好被劉叔叔從水裡救出。或許本來就是劉叔帶我出去玩掉下去的?不確切的知道了,事情就是這樣。在滏陽河邊長大的孩子,不會游泳的真的不多,我就是一個。
六歲的時候,搬到向陽樓住,那就是一個真正像樣子的家了。有卧室、廚房,廁所是兩層樓共用的。比較起來,比後來八十年代中期許多教授還住的筒子樓,要好許多了,後來的區委書記,就住在樓下。學齡前,真的是在公園裡長大的,說到這些,我想很多人會羨慕死的:幼兒園回來,就去公園玩,一直到天黑回家。這一點,我相信幾代人都享受不到了。現在的孩子,幼兒園回來是有作業的,作業做完是要上輔導班的,輔導班上完是要看電視上網的,自己去公園玩的機會幾乎是沒有的。當時的滏陽河邊,就是在現在的秀水旁邊,還曾經種過水稻,記得曾在稻地邊玩兒;當時的公園,猴子、狗熊、駱駝都有,記得曾那書生餵給猴子,看它們剝花生;當時的滏陽河,還沒有現在的高高的堤岸,記得夏天總是中午在河裡撈魚摸蝦,然後才背着書包上學去;記得有一個胖胖的肖院長,熱天總是搬一把藤椅,坐在滏陽河水中納涼,兩塊毛巾,一塊蓋在腰際,一塊蓋在頭上,給人的感覺好像是在裸浴一樣……我愛曾經的滏陽河,包括尊敬的肖院長。
父親的年代,然而關於父親的記憶卻不是太多,好像天天就是工作、工作。記得那一年,唐山大地震,我們就在公園裡搭建了防震棚,在棚里住,好在天不太冷。我想小孩子住帳篷,應該是很讓人感到興奮的,不太記得了。我記得在家裡,隔着玻璃窗,看到樓下走過的一隊一隊的傷員,不知道他們是怎樣來的,現在估計是乘火車,從火車站過來的,要是汽車就不會從樓下走過,他們互相依扶着走向四院;我記得人們帶着白花悼念毛主席;我記得文化館門前的櫥窗里畫著漫畫,江青和王洪文穿着一條褲子;我記得在家裡,隔着玻璃窗,看到高高的題寫着毛主席題詞的紀念碑在炸藥的爆炸中轟然倒地……有着太多政治意義的年代,走過了我的童年記憶,留下的是什麼,我捋不出頭緒。如果能有更深入的思考,更清晰的認識,或許我會寫成更有意義的東西,現在,我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