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至今都讓我覺得恍如隔世的一段時光,時隔二十年,我依然能記得那時溫潤的風,輕飄飄的雲,滿樹滿樹的槐花,風來時,一陣的落英繽紛,裹着姥姥的嘮叨,穿過我單薄的記憶,浩浩蕩蕩,無邊無際。
記憶里,我就一直是跟着姥姥的,吃姥姥做的飯,聽姥姥的嘮叨,和姥姥睡一個房間。那時候喜歡每晚都膩在媽媽房間看電視,該睡覺的時候,姥姥總會來叫:“走,姥姥背你睡覺去。”於是心滿意足的俯上姥姥的背。
姥姥說:“快點起床,要上早自習了。”
姥姥說:“莉,不吃飯,長不高的。”
姥姥說:“來,吃藥,吃完就好了。”
姥姥說:“看,你媽給你買的新衣服,等你好了,就能穿了。”
姥姥說:“你手臂燙傷那年呀才四歲,那麼小一點,醒了就哭,你姥爺整天埋怨我沒帶好你,那時候真難啊。”說著就會哽咽的掉眼淚。
每每這時,我也會跟着掉眼淚,我能想象到那場突如其來的厄運來到我身上的時候,給姥姥帶來的自責和心疼,我姥姥疼我,我知道。
朦朧的記憶里,我會記得第二年槐花開的季節,大病初癒,我穿上那件掛在我床頭已經五個月的新衣,坐在院子里,看漫天的落英,久違的陽光,溫潤細膩的風……
我也依然記得那件橙色的,胸口有朵小菊花的新衣服。很奇怪,這是關於我幼年時,唯一一段比較清晰的記憶。
在我年幼的歲月里,姥姥撐起庇佑的傘,全力的保護我長大。那時,姥姥應該是年歲不老的吧。
時間的殘忍在於,當你驚喜於自己在長大的時候,卻傷感的發現至親的人在慢慢蒼老。
後來,到別的城市上學,工作,離開了姥姥,離開了她細碎溫暖的嘮叨。
姥姥說:“你媽不在,我不會給你打電話。”
姥姥說:“莉,你吃的好不好?”
姥姥說:“莉,你是大姑娘了。”
“可是姥姥,我總是不聽你的話,我不吃飯,你看,我真的沒有長高。”
姥姥說:“你小時候總是吃一點,跟貓一樣,養住命就是好的了。”
是的,姥姥對我的要求不高,她只希望我能平平安安的長大就好,僅此而已。
結婚的時候,媽媽給我準備嫁妝,姥姥跑前跑后的幫忙,我勸不住讓她能休息一會兒。她是高興,她心愛的外孫女要嫁人了,她坐不住。姥姥應該是最希望我過的幸福的,有她老人家給我準備嫁妝,我帶着她給我的祝福,也一定會吉祥如意的。
我穿上嫁衣那天,姥姥始終呆在房間不肯出來,說不吉利。
姥姥說:“我站在窗口看見你了。”
姥姥說:“我外孫女穿上婚紗真是好看。”
姥姥說:“就是太薄了,你冷不冷?”
聽着我想掉眼淚,喉嚨一陣的哽咽,我要很努力的剋制,才能壓住眼角的眼。
姥姥,沒有你握着我的手為我祝福,我怎能快樂啊!
懷孕的時候,經常走半個小時的路程去看我姥姥。只為看到她眉角的喜悅,慈愛的笑容,對我永遠的寵愛。
姥姥說:“咋又走過來了,打個電話,讓你爸接你,快過來坐着。”
“我沒事姥姥,活動活動好嘛。”
姥姥說:“想吃啥,姥姥給你做。”
“想吃煎餅,想了兩個月了。”
姥姥滿眼的心疼:“下次想吃就來,姥姥給你做。”
於是,切紅白蘿蔔,切蔥,放調料,拌面,熱鍋,放油,下鍋,有條不紊的忙碌,像我從未長大一樣。
接着就是疼我的孩子。
姥姥說:“剖腹產,多疼呀。”
姥姥說:“孩子胖了,你瘦了。”
姥姥說:“來我抱着孩子,你去歇一會兒。”
姥姥說:“這孩子的眼睛,鼻子像你小時候。”
姥姥說:“這孩子真聰明,走路早,說話也早。”
兒子喜歡貓,姥姥就養了兩隻貓,每次都拉著兒子的手,屋裡屋外的追貓。我於是發現:姥姥真的老了,有時候會跟不上兒子的步子。兒子在長大,他會跑了,並且跑的很穩當,姥姥卻一點點的體力不支了,耳聾了,背彎了,頭髮白了……
看着看着,傷感一大片,壓的我心口疼。
今天是六一節,兒子都要過這個節日了,我卻想起我的小時候,想起我的姥姥。
光陰飄落,歲月生香,一樹一樹的繁華,忽然厭倦了華而不實的追求,只想安穩的過日子,現在很害怕時間的流逝,只恐歲月不饒人。
只希望姥姥能安穩的過好晚年,以後的日子裡,只剩平安健康的安逸,只剩兒孫滿堂的欣慰,只剩安穩的幸福幸福……
你一直在我生命里伴我長大 標籤:傾聽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