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曲子詞》中有一首《菩薩蠻》:
枕前發盡千般願,要休且待青山爛。水面上秤錘浮,直待黃河徹底枯。
白日參辰現,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見日頭。
每次看到這闋詞的時候總是會停下來釋卷,這樣的情語,很多人希望能對自己的愛人說起,卻總也無法做到這般收放自如。《菩薩蠻》文風清雅,隨手拈來,卻輕輕點破、頓悟成趣,說這話的女子,該是一個多麼端然大氣的女子啊!她充實了自己,也感染了看客。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你看見了我對你沁入骨海的愛意嗎?我對你相思相念,卻不帶任何靡靡之音,不輕言挑逗,不給施壓,只是娓娓說著愛你,以澄澈透明、寧靜致遠的昵吶,如細雨一樣親吻你的眸子,吻進你的心海。愛,是可以通靈的。你的影子,落在我心裡,如同春燕親吻青春,那份甜蜜始終揮之不去。你在我耳邊的吳儂細語,有時會像一句箴言不知不覺間佔據了我的靈魂,溶入我的骨血。那一刻,我告訴自己,這就是靈魂的歸處了。世間之事,求則不得,不求則得之,故而我不再執着於得到。物換星移,我不是一個人停靠在荒糜浮塵,因為擁有你,在我心裡。
多情情寄阿誰邊?當我說這些根本不可能實現的事情發生之後才承認與你有緣無份的時候,你可是明白了我的心意?你若明白了,可敢許下同樣的承諾。
我正眼巴巴地盯着你,等着你的答案。
我們所經歷的關於愛情的種種考驗會產生有兩種因果:一是讓人消極懈怠,膩煩了生活中的倆倆相對,企盼能有新的艷遇。情到濃時情轉薄,盈滿必虧,愛是我們彼此心靈最美好的憩息地,但要小心貪慾破壞了愛的清凈無為。往往,初時越是完美的愛情,越是被人執迷於其中某些沒有經歷、沒有得到的遺憾。人類越文明,承受的痛苦也就越多。相較與原始人類社會,越來越完善的社會保障制度,讓我們每一個人都像是上帝的寵兒,不需要用太多的時間去經歷人生的坎坷。正因為如此,我們無法深味“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這話,時常變得患得患失。但是你要知道福禍相依,這個開發的社會給了我們自由戀愛的莫大權利,往往被人拿來作踐糟蹋。我們的相愛常被劃分成兩個部分,前半段是眼波流轉、你儂我儂的少年情懷,後半段是花叢曖昧、一代新人換舊人的風流艷事。
恩格斯說人區別與動物的重要標誌是人能製造並使用工具,這個偉大的西方人一生都在為實現人類真正的文明奉獻生命,但是他並不知道製造有臨摹和創造兩類。只會臨摹算不得是真正的人類,創造才是一個大人者需要具備的精神。而對於死生契闊的愛情,大多數的人連臨摹都做不到,只剩下卑微的膜拜。“猶如木人看花鳥,何妨萬物假圍繞”。真愛封鎖,心蒙塵埃,明珠在握的時候總是不懂得珍惜,明珠流落的時候才痛徹心扉。最大的悲劇是上天給了你纖塵不染的愛情,卻被你自己給生生折斷。彼此之間的愛意是需要你用慧心去甄別、珍藏的。
另一種是相看兩不厭。縱然朝朝暮暮,分秒相對,我依然痴痴愛你,喜歡讀着你眼眸中對我的那絲絲情意,我願用貞潔的愛來堅韌彼此愛的信心。這人生,多的是清寂,少的是痴守,可正是有了這番相親相愛才給了人世一點點的歡喜。佛陀說,失眠的人,夜長;疲憊的旅人,路長;不知正法的困惑人,煩惱長。真愛假愛,唯心能識。心若不定,註定浮萍一生;心若堅定,神佛可成。如果你我能夠做到清凈自愛,深處紅塵抑或禪院並無區別。最怕的是,在紅塵和佛院的中間來來回回,卻總也沒有一個落腳的地。外境增一份定力,就減去一分痛苦,能放下貪嗔痴諸多念想,便能進入虛境之中,我說愛你,那就是真真實實的一輩子。即使某日邂逅一段在常人看來激素激增、心動不已的際遇的時候,你我已可以平靜地合十止步。當時只道是尋常,欲求無窮,月圓不常有,月缺時時有。一定要等到花好月圓夜才對你許下山盟海誓、海枯石爛的誓言時,或許那可心的人兒,已經早早離去了。做一個懂得知福、惜福的人,守身安心,畫眉閑了我們可以一起去畫芙蓉。
“青山爛、秤錘浮、黃河枯、白日參辰現、北斗回南面。”這般至死不渝的誓言能經得起柴米油鹽的考驗嗎?人的生活本來是自由的,生命貴重,愛情更在生命之上。有情有愛,是所有生物最純真的本質,你我亦是不例外。但在忙忙碌碌地瑣碎生活中,往往在不知不覺間犧牲了迷失了那珍貴的本性。想起張愛玲說她自己不是一個高傲的人,從來都不是,至少在弘一法師的圍牆外,她變得很低很低。有些人是不屑說謊的,敢愛,而且敢搏。你所以為的她的清高,不過是因為你在常常祈求得到別人認可的過程中喪失了你的貴氣。不是她清涼出塵,而是你滿身污穢。多數的人寧可犧牲自己的情操,違背自己高貴的人格,也要求得一時安穩。你聽不懂的阿彌陀經,就像我讀不懂的你。生是過客,一世為人最後都只贏來城外三尺土饅頭。
相思之愁,相守之苦早在數千年前就已經成了人類情感最重要的一種主旋律。只是,縱然情深似海、難捨難分,也在得妻得妾、得房得車的慾望下被現代人攪拌得色彩斑斕、心機重重。是否平凡的俗世男女只能仰望別人的愛情?
歷史的天機早早就已經泄漏了,相信真愛本就如同相信這個世界有鬼,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若堅持了,便處處生機;否者,必將情衷不償。你聽,那個叫李易安的女子在說——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相看好處卻無言。上凈下空,心空,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