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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嗩吶聲響起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此刻是晚上十一點十分,我拿出弟弟的詞典找到了“嗩吶”一詞,於是我看見寫着“管樂器,管身正面有七孔,背面有一孔”。顯然,這樣答案對於我無論如何也是無法盡心盡意。

  我對於嗩吶的思考應該是從高二那年開始的,是一篇名為《黃土之夢》的作文。嗩吶在我們的生活中扮演者非常重要的作用,就南北方風俗總體而言,一個人在一生可能會遇到兩次與嗩吶有關的事,這便是出嫁與出殯。但是我所生活的土地上嗩吶似乎與出嫁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聯繫,直到目前為止我的的確確還沒有在出嫁的時候聽到過嗩吶聲響起。於是我今夜所寫的關於嗩吶的聲音也毫無疑問留給了出殯,留給了滄桑與悲愴,留給了我對生命的思考與總結。

  還是應該從我的故事說起,第一次感受嗩吶的滄桑與悲愴,是在七八年前爺爺奶奶去世的時候。當時我在上初中,似乎我的年齡不應該承受那份承重與不幸,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夾在家族長輩的失聲痛苦中,第一次審視生命的意義,第一次感受到了昨夜夢中依舊,今日三尺白素的場景。

  我和幾個堂哥堂弟一起圍坐在院子里,互不出聲,只是個個兒低頭哽咽,流着那些難以啟齒的傷痛與不幸,這個時候忽然嗩吶聲響起,院子里便嗚嗚哇哇,嚎啕大哭。在那個時候我的眼淚似乎不是我能所控制的,我本人也不是我自己,在那種壞境中我已經不自覺地融入其中。

  對於我來說,畢竟是隔一輩兒人,再加上我當時的年齡,這件事便很快走出了我的記憶,爺爺奶奶的去世也定格在了家族的歷史上,寫進了族譜里。現在每每回想起來只有那些曾經和爺爺奶奶在一起的幸福往事,想起奶奶會在其他堂哥堂弟不在的時候突然會從柜子里拿出一塊糖或者一個蘋果給我,還叮囑我千萬不要跟其他人說。到現在我們才知道,其實奶奶給每一個人都給過好吃的,都說過同樣的話。

  嗩吶聲響起,帶走了爺爺奶奶,留下的卻是吃大山啃土的父輩們,還有我們這一輩在泥里打滾兒的後生。

  二

  嗩吶聲響起,這已經成了事實,我們每一個有所感觸的後生誰都無法改變歷史和輪迴。“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拷”,我不明白人生命的意義在於什麼?在於為什麼?只是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定格在某一處,就真的好想有什麼生死簿一樣。

  現在我每一次回家總會從父輩們的口中聽到有關嗩吶的事,或者就是我親臨現場。其實,我沒有辦法接受每一年村裡山頭隆起的土包,那一個個新堆得墳頭就像一個個腫瘤一樣扣進我的身體里,當我聽到嗩吶聲的時候,我就成了癱坐在病床上的癌症患者。眼裡絕望,心中傷痛,我會想着過去,想一想那個墳頭裡面的爺爺奶奶,叔叔伯伯。我還記得我回家的時候在村口見到你們趕着羊,或者坐在向陽處抽旱煙,或者挑水,再或者來我家裡。我還記得當我給你們講輪船拉着火車過瓊州海峽時你們臉上顯現折服的神情,我還記得第一年我向你告別時你眼角的熱淚奪眶而出。這所有的一切我都記得,可是當我再次回家的時候卻只能是向著山頭,對着雪山和河流傾訴。

  我的父輩們,大山的子孫,黃土地的忠實親吻者。從什麼時候開始讓我感受嗩吶的悲愴,感受這一年一年多起來的墳頭如病魔般侵入我身體的傷痛。深夜,更讓我明白那些年近七旬的老人就是五十年後的我,我不知道他們面對晚輩時是否會感慨,是否會流淚。

  大山裡的歌聲依舊,嗩吶聲依舊,山頭的墳頭一年一年的隆起,又隨着風沙的侵蝕一年一年的變成平地。或許五十年以後的這些平地又會因為我的一曲嗩吶聲再次隆起,或許四十年以後,或許三十年以後,或許。

  大山的子孫,黃土地的親吻者們。聽!嗩吶聲又響起,或許下一曲就是因我而起。

  三

  嗩吶聲什麼時候又會想起?山頭的墳頭又會在什麼時候隆起?我不知道,我也不着急,正如史鐵生所說:“死是一件不必急於求成的事,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日”。

  從我懵懂感觸死亡的悲愴到現在已經接近六七個年頭了,從那時起我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感嘆死亡,我會為村裡每一聲嗩吶的長空嘶吼默哀、流淚,甚至有時會莫名的懼怕死亡而產生輕生的念頭。我們是一群食指沾滿鮮血的後生,撕咬着黃土,啃食着父輩,這所有的罪孽應該從我們降臨這個世界開始算起。

  直到近日,我才明白我們來到這個世界時,也會離不開嗩吶聲的伴隨。我這樣說,有些人就會反問那裡生小孩會吹嗩吶?事實上的確是沒有,但我覺得有,要不然我也不會將已經寫完的文章再續一段。

  嗩吶的響起會將我們的思想帶向遙遠的過去,一個人癱坐在地上,閉目回想曾經的歲月,然後任一滴滴滾燙的淚水灑滿臉頰。確實,這種行為再也正常不過了,我相信每一個人都會這麼做。但有些人流淚過後就會接着昨天的笑臉,而我這麼多年卻一直是陰沉的梅雨,心裡想着坦然面對卻怎麼也坦然不起來。

  我們的生命是七十至一百根蠟燭的組合,每一年燃盡一根,就少了一根,到最後就是一曲悲愴的嗩吶聲。很久以來,我就只看到了一根根蠟燭的燃盡和消失,我只聽到了最後那根蠟燭熄滅時的嗩吶聲,這也是我為什麼將死亡看得這麼敏感,為什麼一直想坦然面對而坦然不了的原因。

  今天體育課休息的時候,和班裡的一位同學就談到了此事。談話很輕鬆,我故意沒有表現出一個人沉思時的那種鬱鬱寡歡,當我說起我每一年回家的時候村子里總時吹過或者會吹起嗩吶,我說我竟然不知道我們村裡的A已經離世有三年了,還有一個B好端端的卻選擇了自殺。我話說完的時候也就隨即低下了頭,往常和同學談論這種事的時候,有的會哀嘆一聲,有的則會說說他們那裡類似的事。但我今天聽到的卻是當嗩吶聲吹響的時候,有些人走了,有些人來了的話語。

  有些人會走的,有些人也一定會來的。這麼久了,我一直苦苦望着走了人默哀和流淚,卻忽略了那些來了得人,仔細想想,村子里確實有那麼一些稚嫩而生疏的面孔,那些曾經的我們。可是當我走進,我卻不知道他們的名字,甚至荒唐的都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

  我從來沒有想到當我前方的蠟燭熄滅時,背後竟然還有微弱的小火苗。嗩吶聲伴隨着前方的蠟燭熄滅,也同時伴隨着我身後的蠟燭燃起,不然這黑暗的世界哪裡會有永久的光明,但我知道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丟棄過光明,所以我們至少覺得自己還是活着的。

  嗩吶聲響起,有一些人一定會走,但有些人也一定會來,生活就是這樣。當嗩吶的響起將我們的思想帶向遙遠的過去,當一個人癱坐在地上,閉目回想曾經的歲月,然後任一滴滴滾燙的淚水灑滿臉頰時,我們應該揩拭眼角的淚水,想想身後那些微弱的急需要精心呵護的火苗,因為我們每一個人都不願意看到前後的燭光即將熄滅,到時候沒有光明,沒有同伴,那個時候嗩吶聲真的只會因為我一個人而響。

  聽,今夜嗩吶聲又響起,從遙遠的北方。

  聽,嗩吶聲響起,有些人走了,有些人來了。

  當嗩吶聲響起的時候,我會選擇為那些一定會走的人默哀和流淚,但從今天起我也不會忘了為那些一定會來的人喝彩。

  今夜由於睡覺前喝了一杯茶而導致失眠,從凌晨起一直閉目苦睡,但最終選擇在冷晨三點的時候起來總結我陰沉的梅雨。本想着另擬題目重新着筆,但最終還是認為《聽!嗩吶聲響起》這個題目為佳就再續一段,正好也是對嗩吶聲的完整總結,也是我的思想從那時到此時的成長曆程。當我對嗩吶深思之際,卻聽見這個陌生地方的公雞開始打鳴,天又亮了,蠟燭也燃燒了一兩厘米,同時我也看見那些微弱的”火苗“又在爭先恐後的竄動。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就能聽到我的起床鬧鈴聲了,到時候我的小嗩吶就會想起,可我卻我不知道我這個年紀是屬於燃燒還是竄動。

  夜!總是一如既往的深沉。但卻一點兒也不安靜,窗外的蛙聲,我血液的沸騰聲,還有我骨骼和思想的碰撞聲總會給我或多或少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