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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樹梨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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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瀟湘雨

  我離開故鄉已經很久了,這些年也很少從回故里,因為所有家人也已經不生活在那裡。只有母親依然孤守在那個開滿梨花的院落,因母親離世的早,唯獨她永遠的留下了,她的身影遺留在了那個記憶中梨花飄香的山村小院里。

  人在他鄉,總是會夢回故里,夢總在一個久遠的記憶中縈繞,夢中的那一樹梨花依然是多年前的模樣,滿樹素染似雪,淡淡花香在小小院落里瀰漫開來。暖煦的風輕輕拂過,片片素玉隨風悠然散落。那散落的花瓣,還有母親出出進進忙碌的身影,至今依然歷久彌新的縈繞在腦海中。許是因自小就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孩子,見落花成陣總是會心生一份落寂的涼意。時至今日還依然猶存一種惜花傷春的情懷。

  我出生在一個偏遠貧窮的山村裡,童年與少年時期都是生活在大山裡,山村雖不是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吧;卻也算是青山環抱,碧水悠悠的一個清幽村落。山村的春天是極美的,清晨時分,清露濕潤綠野,花樹裝扮茅屋籬院,渺渺炊煙,伴着幾聲雞鳴犬吠。四周山峰跌宕,翠煙浩渺,似一幅水墨畫卷。鑲嵌在這塵寰一偶。而今那裡的一山一水,一花一草已深深的鐫刻在記憶深處,裝幀在了流年的相冊里。

  記得當時,因山高水遠,山路難行,那裡幾乎是與世隔絕一般。小小的村子幾十戶人家,鄰里之間都很親和,有一群同齡的小夥伴每天相伴着。春日的村子里,也是花海如潮,到處花香四溢。大人們都在忙於農耕,每天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唯有孩子們是最安閑的,一張張天真的笑臉如梨花般白嫩可人,童真的笑聲似花香在山村的空間瀰漫著。

  那時母親還健在,每天放學回家可以不顧一切的玩耍,童年時光都是在這樣的歡樂中度過。雖然生活貧窮,卻不失快樂,人也是自然坦誠,是一種天然去雕琢的質樸與純美,一種無欲無求清淡的生活狀態,似乎有些如陶公“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淡然風骨。小時候就覺得,這小小村莊就是 我的世界,這裡永遠會充盈着快樂與安寧。

  母親生了我們兄妹四個,我上有兄長,下有兩個妹妹。小的時候,父親總說我長的丑,是個醜丫頭,再加上他又有些重男輕女的觀念,所以總覺得他不是很喜歡我。記憶中我從沒在他面前撒嬌過,也沒有與別的孩子那樣與爸爸親昵過。

  小時候與他的溝通,就如同上下級間的對話,他的話語永遠都是給我的指令,不能有一絲違背。其實父親是愛我的,只是他表達不夠柔和。這也與他曾是一名沐浴戰火的軍人有關,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多年的軍旅生涯,造就了父親那種不苟言笑,有些僵硬的的表達方式。後來哥哥打趣兒的說;父親這樣的性格,實屬戰爭後遺症呵!

  父親退伍后,娶了母親 ,又新建了房屋,在院落里栽種幾顆梨樹,每到春來,都會有一樹樹的梨花芬芳着農家小院。他們很恩愛,只是彼此因性格都很強勢,所以走會有一些小的衝突,會時常的因生活瑣事發生一點小的爭執。最後只是會相互妥協,恢復平靜。

  母親一直身體很弱,父親從不讓她去乾地里的農活,家裡一直就是的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模式。母親把家打理的井井有條,她是個聰明,而且很明事理的女人,性格中帶着一點男人的豪爽。母親最令人折服的是,她從沒讀過書,卻對數字極其的敏感,無論數字大小還是瑣碎的賬目,她只用心算就可準確無誤的把得數說出來。對此讓父親佩服的五體投地。

  母親對我們總是柔和有加,關愛備至的,不像父親那樣的規格明朗,但母親從不驕縱於我門。所以我們的心裡話只有說給母親,有時會粘着她提一些奢侈的小要求,在不違反“家庭法規”的範圍內,母親總會微笑着滿足我們。

  因為哥哥是家裡唯一的男孩,母親總是會偏愛他一些,對此我的心裡會有一點點的不悅哦!每次與哥哥發生爭執,我就會哭鬧不停,母親都會假裝的訓斥哥哥,以此來彌補我內心的那份不滿。母親總是會以這樣的方式來處理孩子你們之間的矛盾。她總會微笑着說說大的,再哄哄小的,我們也就在這樣一個和諧溫馨的氛圍中成長着。

  母親一直是個很重視孩子們的文化教育,她總是會告訴我們,如果不學習好文化,將會成為一個愚者,沒有生存的本領,在社會上很難立足。她很遺憾她年少時,因戰爭,動亂,沒有讀書的機會。她不想再讓我們步她沒有知識的後塵。一個農家女人,會有如此理念,母親是一個極其開明的人。這一點她強於與父親,我記憶中父親很少過問我們學習的情況。倒是母親每天都會督促我看書。

  我小的時候很頑皮,小學時,在課堂上我只會認真聽十分,而後就會進入精神溜號的狀態,但成績一直都是前幾名,老師也只好放任我的注意力不夠集中。有時老師會告訴父親,父親就會把事情轉告母親,因此我就會得到母親一番訓斥。可我卻總是不以為然,依然堅持着我多於玩耍的學習方式,為此母親很是着急,無奈之下她只有不斷地督促着我。那時會覺得母親有些煩,總是在耳邊不停地念叨,要好好學習。

  人生總會於某個時間段讓我們接受一次,你想像不到的驚天動地的顛覆。母親這些年一直是被疾病困擾着,為此父親做了很大的努力,依然無力回天。在我十一歲時母親被病魔奪取了生命。母親是在初秋時節離去的,院子里的梨樹上結滿了果子,微微泛黃的梨子已經是快要成熟了,會發出淡淡的香氣。我記得母親出殯的那天,整個院落充滿了悲傷,我哭得站不起來,記得是鄰居阿姨攙扶着我,父親抱着只有五歲的妹妹,坐在梨樹下默默無語,任淚水恣意縱橫的流淌。妹妹年幼,還不是太懂事,看着父親流淚,她用小手不停地為父親擦拭着。

  曾經一家人晚飯後,圍坐在花樹下,說著家常,我與妹妹跑來跑去的嬉鬧,父母看着我們,臉上綻放出幸福的笑容。這樣的場景一直延續着,但隨着母親的離世,這一切讓悲痛洗刷的蕩然無存,從此這院落里失去了往日的歡顏。很長時間都是處一種沉痛中。父親和我們都是在思痛的時光中煎熬着。就在母親去世兩周后,哥哥接到了大學通知書,因當時的家境,哥哥想放棄學業,父親沒有同意,哥哥是走出山村裡第一個大學生。

  如果母親在世,她一定會高興的幾天都合不攏嘴,會在夢中笑醒自己。可這樣的好消息,竟然沒有帶來歡樂,依然沒有改變家裡的悲傷氛圍。每個人都失去了以往的笑容,父親會整夜整夜的不睡,坐在那不停的抽煙。幾個月的時間父親頭髮如同霜染一般,人也蒼老了很多,往日里的玉樹臨風也已不再擁有。這個家永遠地失去了歡笑,只有那一樹樹梨花,在輪迴的春日裡兀自的花開花落。

  我在父親艱難的支撐下,我一直堅持着我的學業,因母親離世,看到父親的艱辛,我開始了努力學習,成績遙遙領先,是同學中的佼佼者,是老師眼中的希望。在我面臨著人生第一個選擇的時候,農村改革,土地包產到戶,家裡分了三十畝糧田,僅靠父親自己無論如何也是耕種不過來的,在當時的家庭環境中,我別無選擇,只有放棄我的學業,回家務農,幫父親支撐這個家。我想那不是母親想看到的,我的決定母親一定會是很傷心的。可命運就這樣無情的與我開了一個,我遺憾終生的玩笑。

  那些年我總會坐在那顆,鐫刻着滄桑,有些斑駁的梨樹下靜默無語,它記載了這個家的所有的悲歡離合。它許是被這家裡每個人的悲歡情緒所洇染,竟然生出了一些萎靡。無情的時光也奪去了它的挺拔,慢慢的虯枝開始乾枯,失去了曾經的繁茂。可我希望它再一次重生,再現往日的茂盛,再展以往的繁華,無論何時,依然素心不改,清幽綻放。我心生執念,願似雪梨花永遠與母親相陪伴,永遠,永遠!

  幾年後,哥哥大學畢業,工作安定了,把家遷到了城裡,離開了 那個包含了我所有快樂與傷痛的山村。我記得,是在暮春梨花飄雨的時候,與那個繁花飄香的籬笆院做了永遠的別離。離開時看着裝載着這家裡,所有悲歡離合的幾間茅屋,孤零零的座落在,滿地落花的小院中央,眼望着微風中散落的花瓣,不由得心生薄涼意,無語凝噎淚自流。別了;我歡樂的童年!別了;我曾經幸福家園!別了;我的韶華歲月!你成為我人生旅途過往的風景,你是我人生畫卷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光陰似水,川流不息,幾十年的光景,只是彈指一揮間。往事如煙, 今非昔比,那個山村小院,那一樹樹花香,許是早已不復存在了。意象中母親依然坐在樹下,做着針線活,偶爾抬頭望着風中飛花,閃動的雙眸會生出一絲的惆悵。任時光浣洗,記憶斑駁,可與母親的影像,卻永遠根植在我的回憶里,只想用記憶裝剪流年風景,把過往的刻骨銘心珍藏於心海一角。用懷念擦拭歲月的塵,讓梨花永遠綻放與我的靈魂深處,挽一縷馨香,溫潤那些別後的薄涼。人生的行囊,裝進一樹梨花下那母親的身影,與之珍藏,那個梨花飄香的山村小院會與我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