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來尋覓兒時的旋律,來看看那時嬉戲的泥巴兒是否還在?來撿拾流失在歲月里的往事。
奔波了半天,我到了門外,那麼的熟悉。多年後的今天,又站在這角落,看着眼前的景象,聽着遠去的風聲,心中不是滋味,靜靜地聆聽心靈的落淚聲,好像不再是為失去的光陰而是為那伴我成長的一草一木一宅。或許是偶然,也或許是命中注定我不能陪着它們走下去。靜靜的看着這熟悉的畫卷。
我不敢推門而入,一是門已經破舊不堪,我怕它經不起這麼折騰,心有所憐。再有就是那麼多年了,我還是這宅的主人嗎?它們還認識我這舊人嗎?我把行李輕輕放在門口,繞着老宅走了走。一切都變了,陪在老宅的四周只有纖纖的柳樹,筆直的楊樹,滿身是刺的棘刺樹。還有那因多年無人居住長出的灌木群了。小時候喜歡和小夥伴們在屋後用泥巴兒捏造小玩具,小人兒。我認真的尋來尋去,沒有發現那時的痕迹。宅外望宅,是那麼的矮小,在心裡的某個地方總覺得老宅高大雄偉,而今看慣了城市裡那些高樓大廈。繞着老宅走着突然有幾分遐想,在這個世界,我只想做一個平凡的人,留在老宅享受這俗世里最簡單也最讓人感慨的光陰。可如今這真實的生活卻讓人活的如此的不真實。
我還是扶門悄悄地進了老宅。我沒能剋制住心裡的那份悸動。我不能讓這門決絕了我那過往的記憶。順眼望去,寂寥的庭院雜草叢生,黃葉枯枝散落的到處都是,凌亂凄涼,清冷蕭條,沒有落腳的地方。我向來膽小,沒有穿過這隔斷回家路的雜草叢,我怕忽然從我腳下蹦出個什麼東西來。我還是想回家的。便去了相距幾百米的鄰居家,鄰居也不再是那年的鄰居,換了人。不過還是很熱情,在我說明來意,很高興的借我一把鋒利的鏟子。經過一番努力,平出了幾條路,把庭院里幾間屋子連了起來。也算半個家了。院里的這顆棗樹還是默默的站着,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麼。那凸向前的枝頭不正是盼望已久的烙印嗎?它盼了十年。我喜歡這棵棗樹,兒時喜歡是因為有它能吃一個夏天的大紅棗,還有每當我做錯了事,母親要懲罰我時,我總是一順溜地爬上棗樹不下來。待到母親氣消了,哄我下來。這一招每每得手。現在我還喜歡它,喜歡它不像我一樣,一走就是十年,忘了舊情,棄了舊人。而它一直在等那個伴它一起走過童年的我。它那麼多情,我這麼渺小。我沒有和它對視太久。
到了堂屋,看了一圈,我多希望用閑靜幽雅來形容她,可四周結滿的蜘蛛網,厚厚的灰塵都不着邊際的毀了她。這是我魂牽夢繞的地方,兒時的全部記憶也都在這。不禁眼角模糊。我知道,你整日噙淚,等着舊人的歸來,哪怕只是回來看上一眼。你等了十年。寒風呼呼的吹着,你哭了。記憶中小時候父親在外工作,母親就帶着我們在堂屋做作業,給我們講故事。有客人來時家裡總是在堂屋擺上那個大大的活動桌,然後就期待着母親也讓我們上桌去湊熱鬧。不過每次都很失望,母親說小孩子不要去打擾大人們說話,然後在廚房給我們留很多好吃的。我本想把蜘蛛網都給清理了,剛要動手,我放棄了。老宅是那盼了白頭的老人,她太孤單了,我不能把她唯一僅留的伴友驅趕走,我下不了這狠心。來年春夏就讓那些冬眠的蜘蛛伴着她吧。
我來時打算待上一時三刻就走的。當身在老宅,心為她念時,就不舍了。走不了了。別了這麼多年,我想陪陪她,儘管是那麼的短暫。天要黑了,我把鏟子還了鄰居,鄰居還是那麼的熱情,極力挽留我吃頓晚飯。我還是婉言謝絕了,主要是不想打擾人家,還有自己的行李中有不少吃的。回到老宅找了些磚在堂屋堆了個火盆,又找了些枯枝殘木,生了火。兒時過年,父親總是按風俗在堂屋生起火,一家人圍着火盆吃着年糕,開開心心,紅紅火火的過年。我一個人坐在行李包上,圍着火盆,靜靜的回憶着那最美的時光,一幕幕畫卷在腦海中拂過。回憶似酒,讓人陶醉,這悲涼的淚水,我從沒有這樣的感覺,催的我如此的冷。不知不覺睡著了。這晚睡得很香,很踏實。
第二天醒來,天依舊陰冷,寒風呼嘯。
去拜訪當年形影不離的夥伴。敲門后是個不認識的中年婦女。不巧,人,走了。
回老宅收拾了行李。心靈的燭光,你夠我用一生去回憶,我想問問,我夠你用此生去想念嗎?家,我沒有忘記過你,多少回你在我夢中,你把我的心都酸透了。
凝視老宅很久。我抱着門合上,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