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農民
文/李俊輝
媒體從業十多年來，許多採訪對象最後都成了朋友，香港農民老鄧就是其中一個。嚴格來講，老鄧是個商人，因為從事蘋果種植和銷售，他給自己起了一個網名，叫“香港農民”，這樣叫，微信亦如此。
老鄧年過六旬，大名子平，個子不高，猶如他本家偉人；眼睛很大，炯炯有神。在香港，晚輩都喊他“平叔”，而我更喜歡喊他老鄧，問他可否喜歡這樣的稱呼，老鄧笑呵呵地說：“沒問題，叫什麼都可以得啦。”
老鄧祖籍廣東，生於馬來西亞，長於香港。大約八九年前，在省農業廳召開的土肥工作會上認識了老鄧，那時他剛剛來陝西投資不久，在渭南一個縣投資了一個當時在全省最為先進的有機肥企業。其實，老鄧和他的投資夥伴很有眼光，剛認識老鄧時，我就這麼告訴他。陝西的果樹面積全國第一，其中蘋果單項種植面積也是全國第一，而且每年都有所增長。果樹的需肥量遠遠大於其他農作物，每年至少施三次肥。老鄧瞅准了這裡面的商機。
此後的幾年當中，或採訪老鄧企業肥料的施用情況；或介紹他們參加楊凌農高會放心農資一條街——和老鄧一直聯絡者，逢年過節，相互之間短信問候。
三年前的一天，突然接到老鄧電話，說他到楊凌了。我說好啊，難得來一次，請你吃面。老鄧說：“沒問題得啦！”我對老鄧的生活習慣有所了解，要不冒然給吃慣了米飯的南方客人推薦陝西麵食，會讓對方尷尬。
在楊凌好德食府，我點了幾個精緻的涼菜，給老鄧要了一大碗刀撥面。老鄧給面里放了油潑辣子，剝了一瓣大蒜，咬一口蒜，吃一口面，“呼哧、呼哧”，儼然一個關中老陝！吃完飯，老鄧告訴我，如今他的工作重點轉移了——回香港開了十幾家直營小店，專門銷售陝西蘋果。我聽了一拍大腿，連聲叫好！問他一斤能賣多少錢？
“不論斤，論個得啦！一個蘋果賣十塊港幣！”老鄧滿臉堆笑，看來生意不錯。他接着告訴我，在陝北宜川縣，他承包了七八畝果園，規範化管理，標準化生產，發展有機果業，並以此為樣板，輻射帶動周圍幾十戶果農加盟，形成了一個有機蘋果生產基地。在香港那邊，老鄧註冊了他自己的陝西蘋果品牌——“互生”高原果。從一開始，他就注重品牌營銷，這也符合香港市民的消費習慣。聽了老鄧介紹，我沖他抱拳，表示感謝！感謝他幫助了果農，推介了陝西。
老鄧連連擺手，對我說：“不用感謝我，還得請你幫忙。”原來，老鄧的水果直營店初具規模但產品單一，他想把陝西的水蜜桃、葡萄，都拉到香港去賣！但苦於沒有這方面資源。好事情呀！這個忙一定得幫！我當即拿出手機，聯繫了熟悉咸陽的桃子和渭南的提子。一旁的老鄧又高興地合不攏嘴，邊笑邊誇我效率高。我也笑着說，和港商打交道，效率肯定要提高。老鄧卻搖頭說：“我就是個香港農民”！說完，我倆同時哈哈大笑。
最近一次見老鄧是半個月前，他剛從陝北回來，到西安找我，還給我帶來一本香港比較有名的行業雜誌——《飲食男女》。該期刊專題報道了香港農民老鄧在陝北種蘋果、在香港賣蘋果的經歷。“能引起權威媒體關注，了不起呀！”我向老鄧豎起了大拇指。老鄧一邊笑着，給我遞來一疊紙，接過來一看，原來是香港權威認證機構——佳力高認證服務有限公司出具的檢測報告。這份報告顯示，老鄧送檢的陝西蘋果，“有機磷農藥、擬除蟲菊酯、氨基甲酸酯、有機氯農藥、重金屬”等五大類108項指標全部合格。佳力高公司我有所耳聞，這是一家特區政府指定的專業認證機構，他們的檢測結果美國和歐盟都認可。
老鄧告訴我，這樣的檢測已經連續做了三年，以後還會堅持不懈地做下去。如今，老鄧在香港的直銷店已經發展到三十多家，三年累計銷售陝西精品蘋果一千多噸。“互生”高原果的品牌初步深入人心，而以前獨霸香港蘋果市場的日本“世界一”品牌蘋果的銷售量一落千丈。老鄧笑着告訴我，主要還是陝西的蘋果好吃，只要吃過一次的市民，最後都成了回頭客。現在直徑7.5厘米以上的蘋果，一個已經賣到了18元（港幣）
蘋果生意越做越大，老鄧又有了新的想法，他說，“我們開了董事會，通過了一項決議，目前在香港已經開始動工，採購台灣設備，引進德國技術，用陝西蘋果加工果梨。”
加工“果梨”？我有點搞不清楚。老鄧放慢語速說：“是果梨！”我還是一頭霧水！老鄧有點急了，他掏出一支筆，在紙上寫了兩個字，我拿過來一看哈哈大笑——他寫的是“果泥”！普通話很好區別的一個詞，讓老鄧濃郁的客家話講出來，完全變了味道。據老鄧講，香港專供嬰幼兒的果泥，全部從歐盟進口。這是一個加工市場空白，如果香港加工廠試點成功，以後還要在陝西建廠。
“這可比銷售鮮果的需求量大呀！”我驚嘆道。老鄧說，是呀，所以這次去陝北洛川實地考察，準備擴大有機蘋果的種植面積。
我握着老鄧的手說：“我得替陝西果農感謝你！中午請你吃飯，咋樣？”
老鄧一點不拿自己當外人，笑着說：“沒問題的啦！”
“別得啦了，吃biangbiang面咋樣？就是習主席招待連戰吃的那個面。”
“嘹咋咧！”老鄧回到道。蹩腳的陝西話當中依然有股子濃郁的客家味道，不過這個味道猶如陝西蘋果，嘎嘣脆，我喜歡。
2014年6月17日凌晨寫於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