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飛往上海的飛機上。
機艙里正在提供晚餐服務。這時一位空姐走到我的跟前,恭敬地將手中的一杯洋酒遞給了坐在我左位置的一位美國大兵,畢恭畢敬地說道:“您好!這是坐在前排的一位客人為您點的一杯酒,請用。”我還沒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時,廣播響起了機長的聲音:“各位旅客,我很榮幸地告訴你們,在我們中間有一位現役軍人,讓我們用掌聲感謝他為我們國家的服務。”掌聲頓起,身旁的那位軍人起身回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一陣肅靜后,客艙內又恢復了常態。我打開了郎咸平寫的《中國的經濟到了最危險的邊緣》一書,可就是怎麼也看不進去。剛才獻給美國大兵的掌聲還回蕩在我的腦際。
客艙頂部的閱讀燈一盞一盞的在熄滅,嘈雜聲也隨之漸漸地失去了活力,不一會兒旅客們便東倒西歪地進入了夢境。夢睡中的孩童發出了清脆的笑聲,一定是夢中遇見了聖誕老人;胖子還沉浸在未散的宴席上,口齒含糊地大聲囔着“乾杯”;熟睡的姑娘也許把懷中的椅子靠墊當成了自己白馬王子,深情地說道“我愛你”;唯有老人的夢話是最難辨清,斷斷續續,還拖着長長的嘆息。
那天的我沒有丁點兒睡意,像在操着極大心思似的沉入深思。機艙里唯一的一盞閱讀燈被身邊的老婆給熄滅了, “休息吧!不要多想了,兒子不是挺好的嗎?”老婆輕聲地安扶着我不能入眠的心情。“說心裡話,這次看到了媳婦,我也放心了。真是美滿的一對,不是嗎?”說完這句話的老婆又休息了。
這次來美國是參加兒子婚禮的。兒子的婚禮在夏威夷maui 海灘邊的大草坪上, 在當地著名的Laki 牧師的見證下舉行的。波光粼粼的翠綠海面,連綿起伏的白色浪濤,一望無際的金色沙灘、和煦明媚的七彩陽光、高鼻子藍眼睛的來賓和穿着土著服飾手拿大海螺的laki牧師都賦予了這場婚禮無限的浪漫和異國情調,令到場的每位親朋好友都讚不絕口!
我放下手中的書,閉上了眼睛,裝着休息的樣子,是不想讓老婆再來打擾我的思緒。如果說剛上機的時候還沉浸在兒子婚禮的喜悅中,還眷戀着和他們在一起度過的20天的美好時光,那麼現在我的思緒已經換了一個頻道。剛才給美國大兵的掌聲與其說是讓我震撼,還不如說是讓我受到了一場教育,給予了我些許啟迪。
兒子新房對面的一對老人再次地浮現在我的眼前。
兒子婚禮結束后,我們一行離開夏威夷來到了兒子的新家---美國中西部的明尼阿波利斯市郊外的一個別墅小區。
第二天,我一改以往國內睡懶覺的習慣,大清早就起了床,像一個老頑童似的新奇地推門而出。對面的一棟深棕色和白色鑲嵌的小洋樓“矗立”在我的面前,紅色削尖的屋頂直戳藍天,車庫的大門開啟着,兩輛小轎車安靜地泊在裡面。牆上掛着一紅一白的兩輛自行車,猶如一件立體的裝飾品,既不佔地方,又給車庫增添了動態的美感。這可是常在美國電影大片中出現的情景啊!此時,見一對老人從車庫邊上的一扇大門內走了出來。老太雙手捧着什麼,老伴撐着拐杖。
年歲近八十多了,他們慢慢地走向自家的草坪中央。這時我才發現草坪中央豎立着一面美國國旗。旗杆是一根有七、八米高的錚亮不鏽鋼管製成。只見老太換下了這面有點褪色的國旗,將它一折二,二折四,四折八的小心翼翼地疊起。好奇心驅使着我向他們走去。滿頭銀髮,戴着金絲邊眼鏡,穿着一套休閑運動衫的老太,慈祥的和我打了聲招呼:“Hello”。我也禮貌地回敬了她:“Hello”。老太展開懷裡嶄新的美國國旗,熟練地將它安裝在旗杆上,星條旗在她手中繩索的牽動下慢慢地升起。老太的老伴右手掌放在左胸前,肅立地站在旗杆下,凝視着緩緩上升的國旗,眼神中透出一絲虔誠和感恩之情,筆直站姿中釋放出一種強烈的磁場,使弓着背收着腹的我不由得也也挺起了胸膛。這種氣場,不是用文字能描述到位的,只有身臨其境的人才能感悟到它的存在。
聽說我是來自上海,老太與我的交流更流暢了。
“我的兒子這幾天還出差在上海呢!”老太有種遇上了“老鄉”的激動。
在接下來的交流中,我了解到他們有二個兒子,一個在加州硅谷工作,經常出差去上海。另一個是當地的一名警察。現在和孫子孫媳婦住在一起。是一對再平凡不過的普普通通的美國老人,他們與這面國旗根本沒有我想象中的鮮為人知的故事,他們僅僅是為生長在美國而感到自豪。
小人之心的我被這對老人的愛國熱忱掃蕩的體無完膚,羞愧的低着頭,像打了個大敗仗似地灰溜溜地離去了。但是,這對老人的音容笑貌和草坪上隨風起舞的那面星條旗再也沒有從我的心靈深處離去過。
也是從這次際遇以後,我才發現星條旗在美國無處不有。華爾街大樓牆面上有、office的窗戶上有、各大廣場上有(奧特萊斯名牌折扣店、麥當勞、肯德基等)、摩托車前輪旗杆上有、居民別墅草坪上有,服飾和帽子上有----。
“擁有如此愛國的民族,國家不強盛也難。”我由衷地感嘆道。
飛機突然劇烈地搖擺起來,併發出“咯吱-咯吱”的恐怖聲,像是它的支架要被斬斷似的。飛機衝破厚厚的雲層,開始降落了,我的思緒終於被此中斷。
走出機場,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也許上海的空氣沒有美國的甜,天空沒有美國的藍,但是,這片土地與我血脈相連,不是新鮮的空氣,湛藍的天空就能使我輕易地與它割捨。我輕車熟路的上了出租車,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金碧輝煌的樓堂館所、聳入雲霄的“世紀”建築、莊園般的別墅一棟棟、一排排、一簇簇地從窗前劃過,一個半小時的路程中,竟然沒有看見一面五星紅旗。途中好不容易看見了一輛車上印有一面鮮艷的五星紅旗,近距離才發現國旗的上方寫有“車是日本的車”,國旗下方寫着“心是中國的心”。神聖的國旗在這裡成了某些人的擋箭牌,我無語。萬念俱灰的我再次想起了美國國土上迎風飄展的星條旗和那對老夫婦。
到家小區了。我從出租車上提着大箱小包下了車。“啪”的一聲從手提包里“跳”出了一件東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是一本書。白色的封面,黑色粗體書名---《中國的經濟到了最危險的邊緣》---顯得是那樣的搶眼。我還沒有看完這本書,也就不知道作者郎咸平給出的結論。
但是,這次的美國之行,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國家的興盛,不在於國庫的殷實、城堡的堅固或是公共設施的華麗,而是在於公民是否有一顆熱忱的愛國心。
於是我刷新了對上海未來的憧憬:給軍人一點掌聲,在心中“栽”上一面國旗。
做到了這點,上海將更可愛,國家不強盛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