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建國小時候不願意讀書,在同事的眼裡是個沒啥文化的人。近一周來,我把其它工作放一放,參加了基建組修復去年冬天雪災損毀庫房的勞動。因此和閆建國有了更多的接觸,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勞動間歇,閆建國願意給我講他自己的故事。我正是從這些故事中逐漸完整了對他的認識。
一天早上,他騎自行車上班途中,看到一位女中學生因為自行車在半道上壞了,急得跟什麼似的。他停下自行車,問道:“姑娘,你的自行車是不是壞了?”中學生稱是,又言馬上就要到上課時間了,不知如何是好。閆建國會修車,但身邊沒有修車工具,怎麼辦?他便提出讓中學生先騎他的自行車去上課,等他把自行車修好后,晚上放學時再換回來。女中學生猶豫了。閆建國說:“姑娘你不用怕,咱倆互相留下手機號,我再把我的工作單位和名字留給你,你要留我的身份證號碼也行。你就放心吧,等你晚上放學了,你就在學校門口等我,我肯定會把修好的自行車交給你。”中學生似乎也無其它選擇,半信半疑地騎着他的舊自行車趕往學校。閆建國推着中學生的自行車走到了公司,利用午休時間修好了自行車。晚上,女中學生在校門口如期見到了閆建國,接過已經修好的自行車,感動地快哭了。閆建國給我講這個故事時,滿臉漾溢着男人做了好事後那種從心底升起的自豪和滿足感。我也能想象出他那天活的是多麼幸福。
閆建國過去開大貨車跑長途,半道上遇到停在路邊的故障車,他都會停下來,問一聲:“用不用幫忙?”,也不等人家搭腔,就湊上前去問情況,伸手摸摸索索查故障,十有八九都能很快地找到找准故障所在。閆建國幫人修車都是義務的,雖然耽誤了自己個把小時的行程,但聽着人家由衷地道一聲謝,心裡頭舒服着呢。一次在山東境內,他見到一輛大貨車掀着機械蓋停在路邊,便停下來。這輛大貨車待速着火時沒事,急加油時車就滅火,司機找了半天找不出毛病的癥結來。閆建國憑着長期的經驗積累,認為是空氣濾清器出了問題,就讓司機拆開空氣濾清器。拆開之後,果然是進入渦輪增壓的橡皮管因為長期使用,急加速時橡皮管被吸癟了,空氣過不去。兩天後,閆建國和同伴在西安卸了貨后,便去街巷裡閑逛。在路邊遇到一對老夫妻在樹蔭下乘涼,就湊過去閑聊。這時,從屋裡走出了二老的兒子。此人正是閆建國在山東幫助修車的那位司機。司機激動地對二老說:“這兩個人就是我說的幫着修車的好人。人家一分錢都沒收。”司機對閆建國說:“你們黑龍江人都是活雷鋒。真的,我在路上幾次有困難,都是你們黑龍江人幫着解決的,而且從來都是不收費的。”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了,閆建國說起來還是那麼光榮和驕傲。那天傍晚,西安古城的夕陽里,一定會有一抹與往常不一樣的色彩,因為黑龍江人在其間。
也是很多年前了,閆建國的兒子在林業醫院做手術。一天,同病房進來一位來自柴河農村的小夥子,十八、九歲,一米八的大個。進來時已經直不起腰來,以大於九十度的下彎腰,被扶進來的。男孩是幫着父親蓋房子時被砸傷的。拍片子時,醫生告訴男孩的媽:最少得先準備一萬五的手術費,整個治療過程要花兩萬多。閆建國知道后,對男孩的媽說:“大姐,你要相信我的話,我幫你找一處地方,保准只花一千塊錢,半個月就能治好你孩子的傷。”男孩的媽不相信:正規醫院得花兩萬多,到個沒名的小診所一千塊錢就能治好這麼重的傷?天方夜譚!架不住閆建國三番五次地動員,母子倆在手術前的一個周日,和閆建國一起“溜”出了醫院。閆建國說的高人是一位老太太。老太太打電話找來兒子女兒,三個人一起下手,捋、推、按、敷……,不到半個月,男孩就能嘗試着下地站立了。男孩的媽不信:“你這不是裝的吧?”“我能是裝的嗎?要是裝的,我不得疼的滿臉汗啊。”男孩的媽信了。男孩的媽讓老太太給閆建國打電話,一定要閆建國到老太太家去一趟。閆建國知道人家要謝謝他,說啥也不去。接連兩天,老太太總是打電話,說:“你要是不來,人家不見你一面就不回去了。你就來吧。”閆建國去了,和母子倆一起分享傷愈后的喜悅,但說啥也不收人家的感謝金。男孩的媽一直不住地說:“遇到好人了,遇到好人了。”
早些年,他從前妻的娘家討到一個治腰疼的驗方,效果十分了得,百試不爽。只要他知道或聽說誰腰疼,都會直接或通過他人轉達,詳詳細細地告訴人家,如何如何使用這個驗方。他跟我說:“經理,你要是聽說誰腰疼,一定要把我這個方子告訴他,特好使。”接着,他不厭其煩地告訴我:大粒鹽七錢,食用白醋一兩半(一定是食用白醋),用開水和白醋在小盆中將大粒鹽溶開。稍兌一點兒涼水,手能伸進熱水裡就行。把毛巾放入盆中,浸透后撈出,擰到不滴嗒水即可,敷在後腰上。然後將熱水袋壓在毛巾上,每次騰一到一個半小時。記着,告訴人家熱水袋裡的水不能太熱,別把人家燙出水泡來。還可視傷情加服佳木斯產的骨折挫傷膠囊。閆建國特彆強調:“必須是佳木斯產的,其它產地哪也不好使。”我問他:“有沒有對症?”他說:“不管什麼原因的腰疼,只要是腰疼用這個方子就好使。”我又問他:“你介不介意,我把你這個方子發到網上去?”他說:“那介意啥,讓全國的人都知道這個方子,誰腰疼都用這個方子,多好啊。”他還跟我講誰誰誰用了這個方子,幾天之後腰就不疼了。最後還要加上一句:“不信,你去問問她。”沖他的熱心腸,我相信這個方子一定是靈驗的。這個民間古方已經蘊藏了太多的好心人的愛和熱,所以特好使。
閆建國是個孝子,也是一個傳統觀念比較強的人。他兒子剛步入社會時,和工友們一起染了彩發。閆建國看到后,喝令兒子:“晚上睡覺前必須把頭髮染回來,否則我打……。”兒子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遲遲不動。閆建國一個耳光打過去,兒子知道該怎麼辦了,不情願地到髮廊把頭髮染了回來。
閆建國有個綽號叫小地主。為什麼管他叫小地主?我聽到過幾個版本,仍是一頭霧水。大家都說他聰明,幹活有竅門。據說他小時候就自己設計吊車。他的聰明在這次施工中派上了用場,自己動手焊了兩根吊杆,往高處送磚送泥輕鬆了許多。午休時,他到鍋爐房製作灰溜子。用他的話說:“我閑着難受。”
四月二十一日,哈爾濱三千多人送好人朱占華最後一程。閆建國了解朱占華的事迹,並為之感動。從早晨六點多鐘開始收聽哈爾濱交通台的專題廣播,並建議我也聽聽。這時,我很自然地想到了一句話:英雄惜英雄。
閆建國也有說髒話的時候,但往往不是他罵人的時候,那些髒話都是溜達出來的,他自個兒沒意識到。他也有生悶氣的時候,那一定是領導錯了,或者領導不理解他的時候。
一周來,我願意聽閆建國講他自己的故事。